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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天望 [打印本页]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18 14:18
标题: 天望
本帖最后由 旧雨 于 2010-7-21 21:22 编辑

题记:某种意义上,这是我在网络上的最后一篇小说。此生最欣慰的事情是,可以一直写到离去。

这是一个二十多年老友的故事,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是仍旧有一些弥足珍贵的回忆,小说,或故事,就像人生,会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堆砌自身,直到完成,走到底,又回到赤裸裸简单的最初,写这个故事,仅有一种感觉:人的核心的东西不要去改变,内心要保留一块净土给自己,这样子,即使生活在所谓意义上的俗世里头,还是会因为一种熟悉之感撑着下去。就会觉得值得觉得快乐觉得还是美好。

你们可以和我说再见,就像我一边写一边微笑地和某些我熟悉的东西和人一一说再见。

仅此而已,而我却不会回帖。一个人太安静了,看上去就像沉默。其实可以安安静静做很多的事情,并把它们一一做好,分门别类一样,很简单,却总被人忽略,因为大部分的人是这样沉不下心来哪怕做一样自己很喜欢的事情对待一份自己很认真的感情。

写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从不后悔。


她的右手背一直很痛,最痛的位置在食指和中指后背的毛细血管附近,两块小小的骨头往下的部位。与两条毛细血管牵连的部位不是痛,是一种麻痹的感觉,摸上去毛躁躁的,感觉一直在牵扯,拉得很紧。

她真的没想到这一口咬下去,是这样的痛。

当时他们在一个很大的KTV 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他的朋友们唱歌的唱歌,猜拳的猜拳,喝酒的喝酒。他一直坐在她旁边。

你怕咬吗。他问。

不怕。她想都没想。她坐在沙发扶手边最里面的那个位置,牛仔裤,淡蓝色T恤,双腿很长,懒洋洋的伸展着,看不到尽头一样。还是不长不短的到肩胛骨位置的头发,乌黑发亮,随意地散落在前面。她甚至也没看他,出神地盯着屏幕的歌词,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求求你了,就配合一下好不好。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再忍耐一下,一会我们就走。他一直看着她,老说这句话。

可是我没走啊。她满不在乎的。还是不看他。

以前,我这里有个酒窝,不,是两个酒窝。那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像杜德伟,看上去总比现在好看。后来就没了。他说。

嗯。当时痛不。她开始担心的看他。好像那件事情才刚刚发生不久。

当时整个压力锅的一声爆炸,整个弹起,一瞬间的事情,根本没来得及,可能就只有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双手抬起来想捂住脸,完全是下意识的。也没完全捂住。

可是真的不痛吗?她完全对着他了,她下意识地要抓住他的手,这是从下车的那一刹那到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想要抓住他的手。

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当时我妈跑进来,一看我满脸通红的样子,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还好,她又问,真的没事吗?我摸摸自己的鼻子,肯定的说没事,就是喷了一下——”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平淡的说了下去:可是就是那么一下,一片皮就搓下来了,一下子感觉很痛,灼痛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的大叫一声,我妈也吓着了,她说,军——谁都不敢动,就赶紧送医院——”

她默默的看着他,表情变得严肃又怵然,身临其境的恐惧一下子紧紧的抓住她的心。她伸出左手,想摸摸他的脸,鼻子,眼睛,原来酒窝的位置——但都不一样了。和原来的样子和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只有声音是熟悉的,语调是熟悉的。

也没整形,没做手术,觉得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就毁了,完全好了撕开胶布的时候,皮肤慢慢开始恢复,脸部到脖颈以下靠近胸前的地方,就可以慢慢把一张旧的皮完整地撕下来,真的是完整的,四四方方,像一片小桌布一样……”他尽量很平静的甚至自嘲的说起那件事情,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但是她已经听不下去,眉头一直紧蹙着,一颗心完全揪起来,拧成一把。原来可以没有时间,人生完全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穿插纠缠在一起,一个洞填补着一个洞,一件事交叠着一件事,有些是重复的,有些不是,即使有些看起来不是的,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扯在一起,拧在一起,和时间啊,和岁月啊,和什么啊都没关系,一点都没。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18 14:27
他们断断续续地说话。
那天她拎着白色的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物品全部基本偏向白色或浅色调。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柜子,白色的枕头,白色的沙发,白色的瓶子,喝水的杯子是那种真正的白色,衣服也是,包包也是。手机铃声不断的响。她要掏出来看一看,给他接过,随手就关机。
换了一个姿势,她把鞋子甩掉,双腿盘膝而坐,继续往沙发深处靠。
不断的有人过来敬酒,恭恭敬敬的喊:阿嫂——
也不说什么,端着杯子,就一直站着。
他要挡,先站起来。给她推开,光着脚丫就踏在实木地板上,接过别人递给她的酒杯,微笑的说:谢谢。然后一饮而尽。
站着的人这才满意地散去,各自延续自己的活动。开始有人进来陪唱陪跳,他最好的死党在一首接一首的唱,张国荣的,张学友,每一首出现的时候,就跳过来,递过麦克风,而她依旧是摆摆手,轻轻推开。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18 14:42
“那是九几年?”她问。
“九四。年后的两三个月,工作室开张不久,很多琐事。我妈过去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那时你几岁?”
“二十一,差不多二十二,分别不大。”
“以前有一次去你的学校,我姐他们和你一个画室。还有一个个子小小短发的女孩,脸瘦得猴子一样,她水彩的用笔,赌气一样,使劲地甩,然后搽,成型以后居然也不错。那时你们的画架基本东倒西歪,要走过去找一个人,必须绕圈圈一样,也摆着很多的水果创意学生,咬一口又放在那里的有,行为艺术一样。”她想起一些细节,就有些得意,开始微笑。
周围的环境依旧很吵,不管她说什么,他听得总是非常清楚。
“还要再听一下住院的事情吗?”他问。
“好吧,你说。”她开始喝酸奶。在她面前就摆着两种,啤酒和酸奶。别人过来敬的总是啤酒,有几次要端起酸奶,都给拿下去,换上啤酒。
“去医院的路上,来不及打120,就很着急,住的地方没有出租车,拿衣服捂着脸,紧紧的捂着,手臂部分我妈一直也捂着,瞎子一样冲下楼,拦了摩托车就去,五分钟的路程,觉得有一辈子那么漫长。火辣辣的痛,根本不能忍,全身都是颤抖,进去医疗室清理伤口并安排进手术室的时候想着真的是完蛋了。”
“有一天,我看几米的新书。他回忆那一段住院的时间,也觉得自己完蛋了。每天看着窗外,小鸟什么时候飞过来,是不是昨天的那一只,站在哪一片树叶上,都看得非常清楚,也想东西,也不想。我觉得特别可以理解那一段。也看过西西的一本书,名字叫哀悼乳房,她作切除的手术,很镇定,因为不可能,她说根本不可能,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没了。真奇怪,我看到她描写的那一段,比看到几米描写的那一段,还要让人觉得难受,她干嘛老是要压下去,老是要让自己那样。”
作者: yaya01    时间: 2010-7-18 15:40
(*^__^*) 沙发还有
作者: zoe~~    时间: 2010-7-18 16:17
[yb]
作者: 牧野流星    时间: 2010-7-19 08:54
好久不见,WELCOME BACK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7-19 11:37
[M36]
作者: baner    时间: 2010-7-19 14:59
[M36],等着看。。。
作者: 小王子    时间: 2010-7-19 15:07
[M37]好久不见~~~~~~~~~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19 16:08


他的死党的女朋友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声音很甜,鼻子削直高挺,额头往中间聚拢般也是高挺,下巴很尖。从她走进他们吃饭的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乖巧的叫她:大嫂。
“他的女朋友?”他们俩坐在沙发上聊着那些事情的间缝,她问他。
“太多女朋友了。”他有点不以为然,好像习惯了的样子。十六年不见,他的皮肤还是那样的黝黑,除了脸上的那一部分,由于是新长出来的皮肤,细嫩,亮堂堂的灯下去看,喝了很多酒,有点涨红,但还是比其它部位白一些。
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给打断,因为总会有不一样的人过来拉着他去猜拳或喝酒。
那小女孩这时就过来。微卷栗色长发,白色紧身低V,碎花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裙。身材很好,搭配不难看,走路稍微有点倾前。和她男朋友一起拿LV的皮包,总觉得是A货,看了两眼就没看。
“你叫什么名字?”她尽量轻柔的问她。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她身边,双手环抱着她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排斥也不反感,和以往的作风不像。她对她,有一种来自心底的怜意。她太年轻了,年轻的时候迷迷茫茫,有足够的本钱做很大大胆的行为或进行一场她自己认为疯狂的恋爱,这也没错。她毕竟和夜店的,和街边的,和流窜在夜幕色的女孩还是不一样。
“阿玲啊~”语腔带着懒懒的调,是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印记。“他们说的白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她摆摆手,又摇摇头。微微蹙着眉,抱着她更紧。
“有二十岁了吗?”她也伸出双手搂着她,让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的头发上。
“十九岁。”
阿玲的腰肢真的很细,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难得的是比较乖巧特别讨人喜欢。她知道不用担心这个小女孩。她知道如何取悦身边的人,即使她会受伤,也会伤得起。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她的单纯是她最大的亮点,即使她知道她要怎么做才会更好,她仍旧没有多大的心机,她只是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真正要面对的,想要的,是什么。她始终是小女孩。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19 16:52
阿军重新再走回来的时候,阿玲已经给男朋友拉到一边喝酒。
这不是她的世界。无所谓。她判定所有事物的标准是,只要有那么一个熟悉的人,甚至一种熟悉的味道,就无所畏惧。她的眼里可以没有任何的人。
他要抱一下她。她懒懒的坐着,也不反抗,也不会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想起他过去的那一段路,他老是打电话问到了没。
开始她还有点耐心,后来就有点烦,电话接通就挂。他近乎气急哀求:你不要这样有个性好不好。夜色很黑,乌鸦一样沉默的黑。到处都是修路,坑坑洼洼,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小心翼翼开车前行,不断的摇下车窗询问路边的人:请问,XX是往这个方向去么?
他想要拿下那边的某一块地皮,那个地方最大最贵最豪华的酒店就是他亲手设计,他朋友所开。所以,她询问的这个地名谁都知道是哪一个方向,甚至碰到一家三口说可以带路,前提是顺便送一下他们到家,那边打车不好找。
她有礼貌的说谢谢,继续往前走。陌生的气息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她要找回的是从前熟悉的感觉。
阿军一直在给她电话。她就是不接,直到自己找到,不小心走错一个窄小的路口,重新在黑夜里慢慢往后倒,回到大路去到酒店的门前停车场。
“我到了。”她简单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再次联系上,每一次他们通电话,他的声音都是急急的,迫切的。倒不是对她。她只是感觉他要把十六年的东西全部瞬间消化再吸收。在知道她到达楼下的两分钟内,他冲下来,远远的朝她喊,嗨~
还是那种感觉,他结实的身影在酒店门前出现,黑夜里感觉到一种略带紧张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气息。倒是她还好。静静的站在他的对面,就等他过来。
以前,很久以前,他从来不会管她穿什么衣服,什么都好。他只记得她老爱穿白色的鞋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那种网鞋,一个又一个的小洞洞。他走两步,然后就直接冲过来抱紧她,抱得很紧很紧,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深深吸一口,又狠狠的咬一口接近耳背的颈部位置。九点半了,都等你了。他说。很严肃的样子,也不笑,甚至不敢仔细地打量她。接过她白色的包拎在手上,拉着她的手就进去大堂上去二楼的某个贵宾厅。
全部的人看见她,都愣一下,全部看着她。然后开始喊:阿嫂~
她一一微笑的握手。淡定的把椅子拉开,钥匙放进手提包,说声抱歉不好意思,就到里面洗漱间洗手。其实她一直想发火。在路上就想发火。见面的形式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她从那么远的地方过去,不是陪着他应酬,不需要,这不是她的事情。
桌上沏好的茶,微微湿冷的白色毛巾,精致的筷子和刀叉,水果小拼盘一一全部摆好在她面前。她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好奇,惊讶,都有。
她和他低声的用他们那边的方言吵着。最好玩的是,一边吵架的同时,她尽量保持语速很慢,轻柔,并且面带笑容。不管如何,人是过来了,她还是希望不要给让他的朋友对他有些什么看法或不好的感觉,她仍旧像在乎他,甚或说给他一点面子。
“你就不能吃一点么?”他低声恳求。
“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不要这样子一大堆人,陌生的,一个都不认识。”
“就忍耐一下,就这么一次,好吗?这些都是我的合作伙伴,有些是我的朋友,我今晚有点正事。”
“其实我可以不过来。没必要。”
“但是我希望你过来。不要再闹了,好吗?”
“这不是我喜欢的方式。我觉得这是不尊重。”
他苦恼的还要再说。其实到了这一会,她还是没有留意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而他对她,一直记得清清楚楚,是怎么微笑的,嘴边有个淡淡的笑纹酒窝,特别有个性,眉眼全部都记得。
她已经不想再吵。心里就想笑,其实她会投降的。表面不会,行动上却是已经主动的给他的朋友们一一倒茶,问好,并找些话题聊聊,很有礼貌的样子。这本身就是一种距离,她爱用这样的方式保持距离,有时会无意识的把主动权拿在自己的手上。
他想抓住她的手,抓不住。她总是带着笑意看着他。琢磨不透的样子。
半小时以后她继续陪他去KTV唱歌应酬。他仍旧拎着她的包,走在前面,有点垂头丧气。她想起以前有时他就这样,老爱和她赌气,就不说话,也不发火,突然就蔫了,整个人没劲,但是从来不用担心他,过几分钟,他又会找到自己的方式,充满电一样兴高采烈。这点应该没变。他咬她的脖子的地方已经不痛,痛意会冲淡,会随着说话聊天做事情散去,像烟一样散去。她一个人走在最后面,无所谓的在台阶上慢慢的下,前面的路就渐渐到达脚下。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0 17:48


此前,他们有十六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有时在同一个城市,有时甚至在相隔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各自和朋友在一起,有时甚至是前后脚错开的参加同一个聚会……甚至,这十六年里,彼此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要找到对方说难不难,共同的朋友太多了,要好的那几个,有些微妙情绪的,或是从保护她的角度心态出发的,总是各种的理由不给他联系的方式……可以再次走在一起,似乎重新抓住了缘份。
对他们自己本身来说,尤其是他,内心里各种的滋味涩涩的交杂在一起,五味俱成。包括当年他以为自己毁容了,这辈子没了。到后来突然来的厄运,欠了一身的债,要躲在一个老友家里一年的时间,吃喝拉撒全部在别人家里,尽管是老友,也感谢那段时间的收留,内心里的某些情绪在很长时间却无法释怀。一直到九七年,终于把所有的债全部还完,母亲又得了癌症,他是家里的长子,为了圆梦,也叫冲喜,就和认识才一个多月的姑娘登记结婚。大婚的那晚,他喝得烂醉,和兄弟们在外面没有回家。内心太苦了,登记前就说好,结婚三年以后自动离婚,这三年所有的收入一分不少全部交给女方。那会他不知道人生是怎么回事,路好好的走着走着突然就一个悬崖掉下去,死了还好,也叫死心了,偏偏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命倒是保全,过了一个坎,又到了另外的一个坎,那三年的时间他不敢去找她。是真的不敢,狠着心咬着牙就是不敢,有通过身边的人询问她的近况,一直以为是了如指掌的。例如听说她后来读大学了,追求的人很多,还和其中一个老师谈上了恋爱,对方比她大七八岁。更加不会去找,怕惊扰了生活一般,想想自己是什么环境啊,可以给对方什么啊。稍微有些强烈一点的念头,烟蒂一样,一下子给掐掉。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1 18:44
第一次想找回她,是在完全恢复以后。
脸上的肌肤,前胸脖颈部分的皮肤,连同手肘部分,新的,嫩的,滑溜溜。是重生,也是失去,因为没有以前了,重新长出来的都是新的。找不回。
回到阔别半年的家,在那个熟悉的房间,没有床架的床垫蒙上了一层灰。墙壁上贴的还是郭富城,那会最流行的发行,中分半长头发,眼睛很大,眼神明亮,青春真好啊,那一年其实他也才二十二岁。以前微卷的头发因为手术加上敷药的缘故,有一段时间是光秃秃的头,新长的头发胡子茬一样疯长,摸一次心就揪痛一次。再后来长了,就再也不卷了。原来高高的大大的鼻子也变得尖尖的,小了一半一样。第一次真正面对镜子是完全撕下那层皮以后,马上去看自己唇边的位置,酒窝没了。努力地笑,没了。嘴巴抿起来仔细地看,没了。
是真的不会再有了。他想起她第一次亲他,小孩子一样发现的第一个惊喜:啊,这样的两个酒窝。甚至那不算是亲,是用小小的手指点那个酒窝,只是那样好奇地看着它们。
他打电话去她家里,是她父亲接的电话。警惕的盘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找自己的女儿,老鹰护小鸡一样。后来他告诉他,她考试去了,在另外一个城市考试。过两天才能回来。
再过了两天,还想再找,就发生了那件事情。惹出了一个大祸。
潜意识就走,马上就走。在最好的朋友家里一直躲着。想尽办法还债,用了各种的关系。
走的那天,他在他们第一次聊天的那棵树下坐了很久,一个人做到黄昏。恍恍惚惚的。
有些人真是没有缘份。一个人在一辈子里可以有很多不一样的感情,因为在不一样的阶段会遇到不一样的人啊。但是,总有那么一个人,是这辈子会让你最难以释怀的。也许是差那么一点的遗憾,交错而过的悲伤,总差那么一点,或只要走多一步,就可以在一起的,就是跨不过去。他认识她的那一年,她还很小,十一岁。就是一个很精灵的很不一样的女孩。他已经十六岁了。和她姐是同班同学。她还有一个哥哥,也在他的那所学校,她每天放学穿着白色的有很多网洞的包脚凉鞋找她的哥哥。娃娃头,一路走一路好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永远是那种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清澈的眼神。她很少找姐姐,每次经过姐姐在的那个班,打个招呼就去找哥哥。书包就丢给她姐。
在操场上时常可以看见她。她是她的哥哥最忠实的粉丝,每次球一跑出边界,就飞快地跑上去追,一路踢着回去给他们。
为了她,他和她哥哥也混熟。好玩的观察了她两年,有一次刚好要一起回家,他们走在一起。黄昏了,夕阳在河水里的影子拉得很长,又随着水流逝去。他一直想要怎么说要怎么告诉她,到了那棵树下,他说等等,我给你一样东西。
她很好奇,什么。就坐在河堤上看着河水哗啦啦的流。
她一直喜欢水啊,树啊,石头啊,一直喜欢这些别人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段时间,他也经常“顺路”和他们兄妹一起回去了。她的书包开始交给他背着,他们走在前面,她自己走后面到处看,经常给她哥大声的喊:快点啊,丫头~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飞快的从自己的画夹里抽出一张白纸,写了一句话:丫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一声:我爱你?
写好了,折起来,把她从河岸上拉下来,给她看。自己的脸就转过一边。
从没试过心颤抖得如此厉害,根本不能呼吸,一直屏息看着她的表情,一举一动,脑袋一片空白。那天他带着鸭舌的帽子,穿着破洞的牛仔裤,浅灰色的圆领衣服。他的手一直下意识的揪自己的领子,时间是这样的漫长啊,这个小女孩又不知道是怎么想。她能看懂吗。她能理解吗。最后他很灰心,她一定不能理解的。她的稀奇古怪的脑袋里哪里塞得下这些东西。这个想法一到他的脑海里,就沉下去,连着他的心,飞速的急剧往下降,坠入了深渊。
她看了很久,足足有十分钟那么漫长,或是更久。翻来覆去的看,看看正面又看背面,转来转去的看,很久以后,她说:哦。我知道了。
作者: 小野川子    时间: 2010-7-22 11:17
[M36]
作者: 夕昵    时间: 2010-7-22 14:02
字句里没有一滴泪,确让读者心痛得可以就此死去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2 15:38


十六日。
情愫是一种谨慎、微妙又神奇的东西。最终会变成一种主导的力量,要穿透无数的缝隙,把它们一个个撑开,打破,最后就抵达内心的某一小块。
满树的鸡蛋花落在泥土上,洁白的花瓣,花蕊浅黄的一小块是点缀,却也是灵魂,一种淡淡的香味慢慢渗透而出,弥漫在空气里,就再也挥散不去。从很早开始,她就清楚,没有时间,记忆就是一切的连接,开始,过程,终点。一个人的内心承载的东西,也许连TA自己本身也不知道。在走向终途的过程中,依旧是渗透一样一点一点泄露,释放……看似越来越轻松了,生命里不能承受的恰恰不是重,而是轻。
谁知道。
一直到那些人老是要过来敬酒,端个酒杯过来,就是一直看着她,很坚持地站在她的对面。
她的个子不算太高,一米七不到,坐着不显高,站起来总让对面的人骇一跳,要重新上下惊奇地再认真打量一次。
他总是也跟着站起来,把她要拉下去坐着。要替她挡。结果总是两个人一起和对方喝,结婚摆喜酒一样,谁也逃不掉,只是他要一直拉着她的手,一下子也不能放开。
透明玻璃圆口杯,麦田一样颜色的啤酒盛在里面,有小小的密集的泡泡。她的想法是:人来了,酒来了,喝吧。她不会让自己醉,喝多了,她会自己去洗手间吐出来。除非是突然想醉一次,也许就会不管不顾。那是故意的,不是栽在别人的酒里。

现在,他们重新又坐下来了。
他的右手抱着她的肩膀,左手还要拉着她的右手,握在掌心里。
十六日。
那晚她突然想起他。那么多年不再联系,好像没有了这个人。也没在梦里见过他。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那些年他的事情。
例如他的那个朋友会偶尔轻描淡写的告诉她:出事了,要住院,可能要毁容。
陆陆续续的偶尔会有一些消息,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广州某个高速路段的一个大型著名小区里做策划方案主要负责人,会所、样板房,包括园林的部分规划,全部出自他的设计,挺成功了。也挺忙,他们很少再聚在一起。
这些事情好似都与她无关。她每次默默的听完,也不插话,继续做别的事情。
和他真正谈恋爱的那一年,她十六岁。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2 16:10
十六日。
那晚收到她的短信的时候,他在外面吃饭。
她的短信非常简单。
“军,从伟那里要到你的联系方式,节日快乐。蓝敏。”
他和一大群朋友在一起吃饭,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疯了一样开始大声的吆喝别人喝酒。怎么可能啊。
他找了她很久,找了她很多次。他知道伟一直和她保持着联系,当年伟和她还有他们一家人一直来往非常密切。尤其是和她。他问了无数次伟要她的联系方式,他就是不给。有时说没有,有时说她的电话号码变了,后来就说她搬家很久了。他们一直有联系,他明明知道的。
他结婚的那天晚上,伟是他的伴郎。他们一大群人后来在酒店喝酒通宵,个个烂醉如泥。他大哭了一场。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努力地去找她。每次听到她的名字就跑。
也曾有过一次,几乎要重新见面了,他知道过年的时候她一定会回家。他知道她每次回去一定会找伟,还有他们以前的那些朋友。他们一直和她保持联系。唯有他,反而和他们联系越来越少,大家后来各自走的路,追求的东西,慢慢不一样,有时一年见一次,后来就两三年见一次。每个人背负的东西不一样,他要走的是捷径,要的是现实,是商业化的产品,即使设计仍旧有亮点,偶尔出的作品也会获奖,换来的仍旧是大家欣赏的眼光。但是他还是等不及,还是要快,赶夜路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直接就往前面走,摔过,跌过,怕再呆在迷雾里,总是下意识地拨开,不会等候哪怕多一会。
那一次他们几乎要见面。她和昔日的朋友,一大群人在公园路边大排档喝酒聊天。他刚好给伟电话,伟就说了一句:丫头回来了。他没有邀请他过去坐一下,他也不好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电话挂了,开着车在市区里绕圈,在他们的对岸停下,一直看着他们在的那个方向,隔着那样近又远的距离,树影浓墨一样遮住他,昏黄的灯光刺得他的心发痛。
他觉得回不去了。在隔了那么多年以后,你怎么回答她的这些问题:
当年的信收到了吗?
为什么一下子失踪了?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他无数次的也在心里问她。你还好吗,你还好吗,你还好吗……结果是,他知道自己一直好不了。
收到她短信的那晚,他喝得烂醉,真是很醉,凌晨五点多,醒了一半,就打她电话,一直打一直哭。她没接。他躺在床上,感觉就像躺在一个冰冷的洞穴里面,独自呜咽着,冬天这样的漫长,冰雪那样的厚,不会融化一样。
到了七点,他就觉得一定要重新找回她。
这就开车往她住的那个城市走。飞快的走。
作者: MagicJack    时间: 2010-7-22 16:13
[M29]
作者: lchlcf    时间: 2010-7-23 02:00
我是沏茶趣楚宏[M05]
认真看完现时的小说,也认真看完你以前的部分小说,感觉不同!
文笔成熟了,描述表达更深篴!
也许在文学上,这是旧雨的成长。
简单打个比喻,如果说以前的文章是“三重门”,那么现在的文笔就是“围城”
作者: 栀子花开    时间: 2010-7-23 11:57
好久没看到MM的文字了
作者: 可可    时间: 2010-7-23 12:51
[M29][M36][yb]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3 18:50
这么多年,她的手机在晚上从来处在开机的状态。
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一句这样的话:即使赌气,也不要故意失去联系。
天色微白,睡觉的床离窗户是这样的近,翻个身,手不经意的伸手触摸,可以摸到凉凉的窗框,像冬天里露在围巾外面的鼻子,湿意的微凉的感觉。
月色似水流年,曾多少次这样无声无息从她年轻的身上滑过,假如也曾留下痕迹,是年年春暮拉开轻盈的衣柜门取衣时候,那一阵淡淡的尘放了一段时间的樟脑香味,水蓝底淡花纹的裙子,浅绿色薄纱长裙,白色卡通各种图案的T恤……重新套在她的身上,这些年,样子没变,身材也没变,某种气息也没变,内心的某种情愫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浅,开始觉得都是一样的,即使看着那样的月色依旧会觉得好看,好看是好看,一个人却从来不能第二次淌过同一条河。怅惘说不上,豁达好像也不是,岁月正长,还要缓慢地延伸下去……由不得自身的一些约束罢,涨涨的,偶尔会觉得不适。
五点左右听到手机铃声醒来。
迷迷糊糊的。昨日好似给一个人发过一个问候的信息,也许不止一个。刚好是节日,昔日的朋友应该会逐个照顾到。有些回了,有些没回,也习惯这样。
拿起手机放到近前去看,天还没全亮,手机的灯光太刺眼,好像没见过这个号码,又觉得熟悉,想不起来,还是困,正想着要不要接,突然就醒了,大梦一样,一棍子给人打醒。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3 19:27
她没接电话。
没想好说什么。昨晚发了一个信息以后有些忐忑,回了还好,问题是没回,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小心按错了一个号码……可是那个号码原来是她熟悉的人使用的呀。
她想起在河边的树下,第一次接过那张纸。看着纸上的那句话。很漂亮的字,龙飞凤舞一样狂乱地写在上面,要跳出来一样。
开始的时候他低下头,后来就一直死死的紧紧盯着她看。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很茫然的感觉,好像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蹦出一句话,就像切断某些重要的东西一样,原有的体系一下子要改变,新的迫切地要来,而来得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时候,根本就不会明白。
她只好说:哦,我知道了。
然后就走。他跟在后面,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天色开始暗去,篱边的夕颜像一盏盏雪白的灯大大的铺开,挥洒在地面上。院子里的树啊花啊甚至叶子啊潮水似的一波波涨上来,带着各自的气息,竟是呛人,她感觉不对劲,却说不出来。
在篱笆旁,推开进去就是她家的庭院了。
他鼓起勇气拉住她的手,你知道了是不?
嗯。她还是轻轻点头,我知道了。说着就要把手抽出来。
他再使劲地握住,突然放在嘴边,飞快的咬了一口。她痛得几乎要叫。
要叫你记住。他说。把书包递给她,就飞快的跑了,真的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前面的胡同里。
她把书包放进院子里,也没上楼。转身走到篱笆对面的河岸,久久的望着河水。
那样不急不徐流动的河水,那样每日每夜看起来没任何区别的河水,那样沉默的河水……一个接着一个世纪一样不断的流淌着,人间的所有故事全部在河边发生,它们发生,也许第二天就会被遗忘,而河水依旧在不停地流淌,谁知道呢。

三天以后,她写了一封信给他。
用非常稚嫩的笔调说清楚一种感觉:还没到时候吧。还不是这种感觉,压根没想过。
那几天她老是躲着他,放学也不去找她哥。直接就回家。
信是用下课的时间断断续续写的,不算太长,想一想,改一下,担心别人看见,老是用一个作业本遮着挡着,内心焦急得要命,很怕真的要变成一个现实,还没长大啊,真不愿长大。

她去找他的时候,他果然还是和他哥一大群人在一起画画。
看见她过去,他很开心,也很兴奋,老是要和她说话。
书包的语文书上夹着那封信,几次要掏出来塞到他的手上就走。这么多人在,尤其是哥哥也在,怎么敢。手就一直放在书包里面。
他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跑过去亲热的低声叫丫头,问她想吃什么。肚子饿不。
她说想吃萝卜牛腩,特别想吃。
他就说那你自己去买,从自己后面裤带掏出几元钱,塞到她手上,喜欢吃就去买。赶紧去。
她扭捏了一会,她哥要看过来了,还有他哥的朋友们,赶紧拿住,又掏出那封信,飞快的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跑出去,跑下楼,连书包也不要。

后来她无数次想起那个傍晚,觉得那真是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甚至有些滑稽,拿着人家的钱去买喜欢吃的东西,走之前不忘给塞一封所谓的分手信。怎么这样的残酷。
其实她后来也没买,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一会,就自己先回家。
心怦怦的跳,因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甚至想他会不会第二天揍她一顿,就像突然要咬她一口一样。她的父亲和她说话,好几次心不在焉,神色慌张的,还以为她生病不舒服,要她自己上去休息。
这倒好。她干脆自己上楼躲在自己房间里。翻书啊,听电台啊,画画啊,弹琴啊,全部都不行。就是害怕会出事,也有一点怅惘,想着以后他一定不会再理她了,还是会遗憾。
七点左右,她哥回来。全家人一起吃饭。
她静静的在对面观察她哥的神情,好像也一切正常,内心放下一半。就把阿姨夹到碗里的菜全部吃光,推说很饱了,又想跑上楼。
你肯定是的。哥哥说,我看见军给了你几元钱去买什么牛腩萝卜,一去也不回头,也没和我招呼一声,整天就这样神经兮兮的自己做自己的事!
哦,我忘了。她一只脚要踏上去,另外一只却放了下来,回过了身。
下次不能这样了。哥哥严肃的说。书包丢在那里也不要!老要人跟在背后照顾!
哦。她应一声,还是问了一句:那你们呆这么晚才走啊。
他还没走,和你一样,躺在长凳上发神经,说要构思,画不下去。
她下意识地看窗外,哗啦一声,却是全都黑了。
作者: 洒水车    时间: 2010-7-23 23:51
来看看...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4 21:54


她喜欢看书。
最早看的是格林童话之类的。后来觉得没劲,汇编成集的童话故事,每一篇文章都有不一样的灵魂,看起来就少一种连贯性。安徒生的自然也喜欢过很长时间,老觉得有些看不懂,总是王子和公主结婚了,他们后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这就结束。
她以为所有的故事,应该是和万事万物亲亲热热相拥的热乎劲,就像她每天看到的花草树木不停止的河水白色的墙壁屋顶上乌黑冒烟的烟囱……以及所有沉默的安静的看上去似乎静止的一切。但,就像看着天空,静静的凝望,云层里月影在移动,浮云在移动,颜色在变动……天蓝色慢慢变成金黄色再慢慢变成紫蓝色再慢慢微微的发亮,天空开始变成鱼肚白一样的颜色。其实还是在变化,细微的变化。
吹笛的紫衣人是她从前最喜欢的故事,在笛声中,村里的所有的小孩子都跟着那紫衣人走,走出村庄,走上山坡,慢慢的就消失了,而笛声还在悠扬地回旋着。
自然,她最爱的还是王尔德的冬天迟迟不愿意离去的燕子。因为它爱上了芦苇啊。尽管芦苇“没有钱,亲戚又太多。”接下来,燕子又要做王子的信差,要用它的眼睛,告诉王子人间的一切:埃及王的坟墓,尼罗河的瀑布,正午时分,成群的黄狮子走下河边河水……
她比较看得懂这样的童话故事。燕子最后和王子相依为命,舍不得离去了,不是因为爱情,是一种它们之间共有的一种悲悯。人世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美好,活在现实里不需要刻意营造任何的氛围跳进去自得其乐,但至少,可以接受这所有的一切,面对所有看到的,感受所有的痛楚,难受,在里面,仍旧可以发掘一些美好的东西,有趣的事情,这就够了。
这是她从小的特质。她喜欢路过,用这样一种心态去面对处理任何的事情。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4 22:21
现在,他们在相隔十六年以后终于第一次重新坐在一起。
先是在酒店吃饭的地方,然后转移到KTV。
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尽管她仍旧要赌气,谁敬的酒都喝,毫不犹豫的喝。在他的面前,即使这么多年没见,她也仍旧不愿意有话好好说,甚至不说自己的内心,这些年的变化。至少在那个时间段她不想说。只是听他的。她默默的看着他,说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会放开她的手,双手自然的放到面前加上动作表达。灯光开始暗了,他的表情开始模糊不清,带着开始涌上脑袋的酒精,暖烘烘的,就终于靠在他的肩膀上,头发也随意的散乱在他的肩膀上,她终于完全放松,双脚舒展得更长,鱼嘴的鞋尖,再不是昔日白色的网洞鞋,他亲吻她的方式却是一样。突然就亲,整个脸压下来,左手捏住她的下巴控制着不让动,嘴唇再用力的一按,这就亲了进去。
她作势拼死要抵抗一下,人那么多,把脚收起来并拢在沙发上,整个人蜷曲在一起。
但是,晚了,挡不住了。
他的眼睫毛湿湿的打着她的心,揉紧搓成了一根麻线,细细的,她开始感到痛楚。两个人的缘份,风筝一样,她总是在天上飞,一直飞,一直飞,时不时的要扯一下才能回去,而他从来抓不紧那根绳子,只是那样惦着脚望,失望的大哭。收一下就好了,扯一下就好了,他都没做,老忘。
今晚不要走。他一边吻她一边说。
她没说话。闭着眼睛,什么都不想,脑袋里安安静静的。这个世界全都没了,记忆也都没了,人也没了,只剩下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熟悉的味道,是她这些年唯一感觉最安全最踏实的一刻。什么也不在乎了,也不重要了,周遭的人都“不见”了,她让他们都“走开”。感情是什么啊,也许到死,觉得也就这样。她不告诉他任何的事情,任何的感觉,任何的一切的一切,不重要了,不要有这些倾诉的欲望,也不要知道,是这些年所过的一切又一切。
回不去也罢,以后如何也不知道,她要的是这种熟悉的安全的感觉,是放松的,是可以不要记忆不要一切的。
她的双手开始抱着他的头,抓住他的头发,要揪得紧紧的,最后,就抱着他的脖子,终于开始掉眼泪,打湿了眼眶,顺着脸颊一直滑落,舌尖尝到的味道是苦苦的,涩涩的,生活一样的味道。
作者: ray1120    时间: 2010-7-25 21:22
做个记号,以后慢慢看。。。。
作者: 下岗    时间: 2010-7-25 22:40
LZ又出山了
作者: 天堂鸟    时间: 2010-7-25 22:49
好久没见MM,好久没见MM的文字了。。。
作者: yinghong_sun    时间: 2010-7-26 09:36
好久不见MM了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6 15:46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过别的女人。确切来说,是太多了。
逢场作戏的有,酒喝过三巡,整个人变得空洞,然大脑仍旧热闹烘烘的,酒精度一直在燃烧,怎么也退不下去。实际上,那是一种烦躁,来自内心深处的烦躁。交际场合,不免有各色的女子作陪,娇滴滴劝酒的声音,身体有意无意的接触,胆子大一些的甚至坐到腿上来喝……半夜酒醒,胃开始难受,翻江倒海一样。他那样的工作方式,要打交道的部门各色人等纷杂繁多,基本上,吃个饭以后意犹未尽再去喝酒唱K,结果是一样的,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女人陪伴,在那样的场合,你可以说人的尊严得到了所谓最大化的满足,场面大的人气势十足,端的架子很大,说话的声音震耳欲聋。劝酒的人小心翼翼还要笑容满面说话得体马屁拍得十足又不能太显痕迹,山水画一样,远远近近,虚的真的都在一起,云一样散不开。其实喝多几杯以后,谁也别把自己太当一回事。算啥啊,他想起一个比喻:行尸走肉,各取所需。
他免不了在最后也搂抱一个女孩或是女人在身边,半夜睡醒挥手让她离去,独自一人在洗手间吐一个天昏地暗。酒后的空虚对他来说,永远是一种致命的打击。那种快感以后迅速涌上来的空洞麻木之感吞噬他的灵魂,茫茫的,让他觉得人生特别空虚没劲,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要停下来吧,什么都不做,家里几张嘴巴眼巴巴的等着他。他创造出来的所有价值财富,全部用在他们身上,还是不够,还是觉得吃力,读最好的学校,生活水平尽量保持那样的所谓高水准。更关键的是,停不下来了,工程一开,还有什么设计,全部牵涉到的无非是利益的分配和各自的需求,到最后,能够完全按照他设计的蓝图全部落实的,不到五分之一。这就是理想。也是现实。
他从前的太太,嫁给他以后一直衣食无忧。说好三年后要离婚的,接连生了两个小孩。之前的感情基础是只谈了一个多月。有什么共同话题而言。不过这都是他自找,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事情的发生看似是偶然的,实际上,还是必然的。心态和阶段性的对事情的认知,取决了当下的决定和后果。换句话来说,还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每个人的一辈子都在做大量的选择题,关键的那几步和无关紧要的那几步,好像也差不多,如果可以把事情尽量简单化看待处理,也不去回头,也不去想,关键是不要患得患失,因为,总是会得到一些,失去一些的啊,哪有完美或两全其美。
他和从前的太太有一段时间争吵不断。无非是晚归了,玩了,没回家吃饭了。
有时他真想一个碗砸过去。在最愤怒的时候。逢场作戏基本每个男人都会有这样的场合,也不是故意天天去找,也不是沉迷其中乐不可支。在那样的时候,你能怎样呢。他不会觉得这是对还是错,这不是一个判断题。尽管她当时会说宁愿两个人日子苦一些一起去熬。但是,你倒是去熬啊,天天在家也没找过工作,相夫教子做到了,人生活着的寄托难道就是这些?自我的价值难道就是整天这一点破小事芝麻西瓜?日子开始了,就像正在运作的机器,除非老化或发生故障,难道你喊一声停,就可以全部停下然后解散什么都不管?
他觉得心累得很。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有些人是享受这种状态的,有些人是被逼要在当时的状态里进行的。方式不一样,结果都是要生存。
再换句话说,所谓的单纯简单不染尘事,还不是靠一个人长期在外孤军作战野狼一样拼抢回来?他在外面的苦和心酸还有心累,她真是不懂。单纯得近似白痴。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作为男人,他需要一种社会对他自身的认知,赚钱多少还在其次,关键是一种自我的认知,他倒想一帆风顺像以前的同学考上大学做个国家公务员或国营企业或外企当个高管,至少这样会舒服很多吧,压力会少很多吧,在各种的应酬场合所客串的角色也有所不同吧。
他有什么办法。没后台没靠山没势力,皆是一拳一脚自己打拼出来。
自然,也试过很好的日子。做得最好的时候,每天钱真是自己找着上门,声色犬马的日子,风光无限的日子……潮水一样,迅速的涌上来,又很快退下去。
他们离婚了。能给的,他全给了。还债一样,那还是他的个性,他觉得还是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6 16:13
曾经有一次。
在某一个地方,他认识一个女孩。长长细密的睫毛,她给他洗脚,动作轻轻柔柔,她给他按摩脚板穴位,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从来不抬头看他,乌黑的脑袋一直垂着。换水的空档他盯着她看,老是觉得应该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鼻梁特别高,眼神非常沉默,做事情仿佛老是在出神,老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其实她的手势做得不错。
后来他还是去找她,找了几次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知道这个女孩的某种气息像谁,只是他从来不会想下去,总在某个点上打住,就此停下。
他没有多少的时间去回想那些往事,仿佛离得很远。
母亲得癌症的那一年,是因为糖尿病而起。后期恶化得厉害。
他是家里的长子,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家里经济一般,他的债还清没有多久,剩下的全部拿去给母亲医治,还是不够,大洞一样,不断的倒水进去,深深的沉默的让他心里没底,窒息般的绝望让他整宿整天不能入睡。
听从家里的安排,说内心话,他也愿意。这就结婚了。
这辈子,能报答母亲的不多,过的好日子没几天,那会母亲多年轻啊,他结婚的那一年也很年轻,总想遗憾少一些以后回忆起来的痛苦就少一些,就是那么一回事。
最后一次打探她的消息,那一年她大学刚毕业,身边追求者无数,生活过得似乎很平静快乐并且顺利,关键是,还听说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先毕业的师范老师和她在谈恋爱。
听到那个消息,他的心终于死了。那几年,他很想去找她,当面说清楚,抱着她狠狠地亲没命的亲然后告诉她所有的一起然后重新在一起,这会不会就像完美的童话结局:他们以后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他可以忘记很多事情,关于她的一点一滴,没有一样可以忘掉。倒不是说她真的那么优秀那么好,只是在他心里就一直有这个位置而已。她是那种,不算长得特别漂亮,但是在人群里,她的气场会一下子压住很多人的那种。只要她开始说话,不管说什么,只要她开始表情生动起来表达一些东西,她不一样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方式,会很容易把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这是她从小的特质,一种一直连接在她身上的很特别的一种气质。她活在她的世界里,特别简单,她我行我素,甚至很有个性,她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处理所有事情根本不在乎任何人怎么想怎么看,因为,她说,那些人跟我都没关系啊。这是小时候的她。
她胆大任性妄为,做出的很多事情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会为了观察一棵树上最后剩下的一朵花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整宿的不睡,就一直在那里看,专注认真的看,因为好奇啊,看着它掉下的那一瞬间,就想知道那一刻的感觉是什么。她说。
她是这种类型的孩子,不是那种整天谈恋爱小女生嘻嘻哈哈的那种自我任性,她不是。甚至她是稀奇古怪脑袋里太多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并且完全不在乎,她就是要这样。就像他们以前在一起,她就是要和他一起站在河岸上看,尤其是大雨过后,她会一直站在那里看,你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后来问她,她会告诉你,就这样,空空的,听着哗啦啦的声音,时间流逝的声音,不会伤感啊,但是真的是很好听,也很舒服。
她的眼神的清澈,她的表情的时而淡定时而沉默时而安静时而专注,自然,愤怒时候捏着拳头不管不顾的那种神情,同样吸引着他。在这个世界上,像她这样赤裸裸的保持一种这样独特的气息的人,不多。简单的说,她的个性的独特,是致命的,也是吸引的。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6 19:09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让自己慢慢的活成了另外的一种状态。
这种状态是无声无息的,表面看上去还是那样的阳光,充满气息。有一天,她和一个朋友聊天,她的朋友说起那一段出海的日子。他说,海上的日出日落,总是那样的美丽,虚幻一样变得那样不像真实,海鸟也会飞来,停在船舷上,桅杆上,出海的那一刻开始,你就知道,你的命再也不值一文。表面的海面的平静下面,你永远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样的暗涌,那种突然起来的汹涌,有时会排山倒海一样扑过来,整个人跌在甲板上,迅速的往下滑……生命没有意义了,一切交给了天。她默默的听他说那些也许看来和她的生活没有关系的故事。但,也许,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这个意思。
曾经有一个人说过她是外热内冷。内心里有一种无生命的东西,不是悲观,不是超脱,可能就是虚无了。这个概念挺抽象的,她是这样的人。

十三岁的那一年,她递给他那封信。
十六岁的那一年,大年初一,她跟着哥哥,以及一大群朋友逐个去拜年。
她当然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有三年的时间,她基本没有看见过他。唯一的一次是他们的大考结束,她坐在升降台上的那个栏杆上等哥哥放学,看见了她,他眼睛一亮,还是亲亲热热的叫一声:丫头!摸摸她的头,就和同学离去。
那天他们在大街上走,他们给她买很多的新年礼物,塞在手里的,抱在胸前的,她很开心的笑。最大的那只是黄色的鸭子,嘴巴很扁,要委屈得哭的样子。她一直看着它的样子,觉得那种神情特别可爱,小孩子一样夹在一大堆陌生物体中间,格格不入。她哥哥给她买了下来,拉着她的手走在最前面。
今天要带你看一个人。哥哥平平淡淡的说。
是谁啊?我认识不?她的好奇心一下子挑了起来。
认识,谁知道呢,也许你也忘记了,这几年没见。他今年回家过年,去他家里,让你讨红包拿个痛快!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天她穿的是红色的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布鞋。红色的毛衣是蝙蝠的袖子,横条纹,红白相间,前面两天粗粗的红色带子垂下来,可以随手打个结。
沿着河堤往下走五百多米,是热闹的大街。穿过最热闹的地方,经过两条小胡同,拐到文化路,再走一百米……她要挣脱哥哥的手。下意识的问,去哪里嘛。
哥哥很惊奇:去了就知道,你干嘛啊。
她的心一直怦怦的跳着,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紧张。几年前的事情,好像也过去很久了,内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她当然有想起过他,甚至不止一次,他递给她那封信以后一直盯着他的那种让人窒息的可怕的沉默的等待。那种紧张的带着迫切等待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去来,当时没感觉的,后来每一次想起来,才觉得很紧张,直接的原因是,后来,他有回一封信给她。
那封信写得很长,三页纸写得慢慢,还是那样好看的字,他说了很多,只有一句话她记得非常清楚:当日你给我一个胡乱的应承,让我的心一下子升到天堂,三日不到的时间,你竟让我换一个处地,而我不知道如何消化。
自然,最后,他有祝福她,还说对不起打扰了她三天不平静的生活。
一直到门打开,他开的门,他们把她第一个推进去。在一片热闹的祝福声欢笑声中,他给了她一个拥抱:丫头,新年快乐!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6 19:39
她抱着一大堆的礼物,就这样给他抱在怀里。
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要和她在一起的,那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非常熟悉的味道突然让她觉得很亲很近。这个人应该比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姐姐还要亲。他身上的那一种味道让她一下子缴械投降,甚至有点委屈,早应该抱一下啊,早三年干嘛啊。她为自己脑海里在那个时刻涌上来的这些奇异的念头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搞笑。几年不见,他长得很高了,黑黑壮壮的,头发很长,差点到肩膀,帅气的朋克打扮,一笑嘴角两个明显的酒窝。

原来人跟人相遇真的要挑选一个合适的时候,要不然还是会错过。
原来一个人并不会拥有自己的记忆,因为永远是自己的记忆拥有着你,支配着你。
后来的时光就开始像梦游。
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割裂、分解。他们一起重新下楼,继续往另外一些朋友家里走去。不断有人加入,队伍越来越庞大,他一直走在她的旁边,两个人不说话,细小的灰尘夹着爆竹的气味扑鼻而来,她还是可以记得那种熟悉的味道。内心就开始温柔起来。

傍晚大概六点各自散去。
他跟着他们兄妹一起走,走到那棵树下,简单的交待一声,这就回家。
赤红的云气横贯而下,天空苍碧如青玉,路灯开始亮起,熟悉的鞭炮声炮仗味道又来,西边山峦的边缘积满金红晚云。那云要燃烧一样。
待到他们慢慢走回家,那红云已淡作橘色,渐至轻紫,薄黄。夕光徐徐收敛,院子里清润的栀子香气袭来。冰轮转腾,层云堆叠如海潮,一弯明月就慢慢被推到上空。
她突然推门而出在门前奔跑,展臂追逐月光下无可捉摸的气息。碧青的叶子在风里飘摇,天上是玉盘的月,清辉镶满叶缘。
她知道,他一定还会来找她的。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7 22:30
她曾经养过两只小猫。
她的哥哥车祸去世的那一年,那两只小猫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寄托。那一年,她和他的哥哥一起回乡下看他们的一个朋友。紫红的花瓣一路飘落,像婴儿从遥远传来毫无缘由的哭声,断断续续飘进她的心里,起风的时候,这些大朵大朵飘落的紫荆花就给吹到地上,车顶上,屋舍门前及行人道上,红的紫的,零零落落,铺满了一地。穿着深蓝制服的清洁工人,拿着巨大的扫把清洗那好像永远都落不完的花瓣。一下一下的扫帚声,在春天的阳光下,听起来像敲击在灵魂上的哀歌。他们的车穿过大街,沿着人迹慢慢罕少的公路,疾驰回去。
也就是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春天,一架切错线的货车越过黄色警戒线,突然的朝他们撞过来……哥哥来不及避开,下意识的反应是紧紧的用身体压着她,用这样的方式护着她。一切来不及反应,一声巨响,感觉这一切就像突然切断电源的电视机,黑乎乎的一片,她的哥哥和那辆白色的小车就从她生命里消失。生命的脆弱,就像系着丝线的风筝,你不知道它何时会断裂,也不知道它断裂后会飘向何处。
她在哥哥的保护下安然无恙,只是感觉胸腔的某个地方迸裂疼痛,她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自己这辈子最亲近的人,最依恋的亲人,失语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的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咽的声音,像给人掐住脖子,挣扎不得,只是那样麻木的挣扎着彷徨着茫然着痛苦着。她想这一定不是真的,刚刚还一路上说说笑笑,还在商量着清明以后的安排暑假的日子怎么过。还在说要是考上了大学一定要在他工作附近的地方不然晚上天黑了想家了怎么办。那些每个晚自习他们兄妹一起相伴回家沿着河堤回去的清凉的夜晚,他把自己的毛衣脱下逼着她穿上然后突然在她耳边小声的说:风吹来了鬼啦!吓得她毛骨悚然紧紧的拽着哥哥的手的日子。那从小给哥哥保护的日子,从小跟屁虫一样步步紧跟两兄妹就像相依为命的日子……怎么办呐,没了就没了,是永远都没了,回不来了。
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抱着她的哥哥,谁动都不行,一张脸苍白得像白纸。他的血开始沾湿她的衣服,滴落在她的裤子上,鞋子上,甚至有些滴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而他的头,软软的,耷拉在她的脸上,她抱着他,受伤的野兽一样低声呜咽着,吼着……
在参加她哥的葬礼上,唯有她一个人没掉眼泪。
她站在那里,默默的,默默的一直看着他们挖坑,很大的坑,看他们把刺眼的红色棺木慢慢用绳子绑着一点一点放下去,看他们把鲜花洒上去,然后是泥土,沉默的泥土,一把又一把的洒在上面,然后是铁楸一下又一下的把新的泥土旧的泥土混合着对上去,直到一切归于窒息般的平静,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哭不出来,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全身骨头咯咯的痛,错位一样抽搐,她只是那样一直的看着,要把这所有的一切,深深的埋进自己的脑海里。
下山的路上,路边有两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黑一黄,只有她看见,沉默的把它们抱在自己怀里,深深的把头埋进它们毛茸茸的毛里去,还是哭不出来。
金色的池塘会变成大海的惊涛骇浪。风和日丽的春天谁也想不到就是永别。
很长时间,她不能坐车,不能睡眠。整夜整夜的坐着,沉默的不说一句话。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她的变化非常巨大,非常沉默,安安静静,尽管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依然好奇,依然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尽管她看起来很好,甚至有时挺开朗,但是她内心的沉默常常使人心痛甚至害怕。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她也从来不说什么。
她只在每一年清明节的前一天去看她哥哥,独自一人带着很多很多的花去,放在墓前就开始一个人安静的坐,从早上坐到中午,再到黄昏,独自回家。
她从来不在别的时间去看他。也从来不再说起他。甚至不会掉眼泪。
那一年以后,她再也没有画过一副完整的画。
那一年以后,她再也没有触摸过哪怕一次的钢琴。
她像正常的学生一样,变得非常安静,甚至是上进,再也不会下午溜达出去自己一个人发呆。或长时间的站在河岸上看。
她每天喂养自己的猫,和它们偶尔说说话,在阳光下给它们仔细的找身上的虱子,给它们洗澡,用干净的大木梳仔细地梳理,晚上抱着它们睡觉。
她不再写诗歌,不再去出校报,任何与文艺有关的事情一下子和她无关。她只安静的做自己的功课,每天按时出门,准时回家,晚上就呆在自己房间看书,不给任何人进去要把她从冰凉的窗台上抱下来睡觉。
那一年,她十六岁。

而同时,那一年过年的时候,她重新见回军,他们重新在一起。
是她哥把她带到他的面前。
年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军,偶尔有他的消息,风一样,很快就散去。
她没想过他是否知道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也曾写过两封信,音信全无,不会太难受,好像什么都是应该,生命某些负重的东西沉沉的压下来,扛不住也要撑着。
她觉得,忽略是最好的方式。忽略所有的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要去想,不要去面对,强迫的淡化掉。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0-7-28 12:34
[M29]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8 20:59
只有无忧无虑的人才有资格享受伤悲。
军的朋友还在深情的唱歌,每次都说:点给你们俩的。
他自我陶醉的样子非常可爱,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像一个小孩子,抱着十九岁的女朋友又唱又跳。这些年,真是伤了不少女孩子的心啊。军摇摇头笑着说。
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她们以后想起来,仍旧觉得这一段感情始终最有趣。时间会冲淡一切,每个人的潜意识会剔除那些伤痛的,保留一些自己觉得美好的。
她淡淡的说。
他呆呆的看着她,本来握着她的右手,这下子放到嘴边突然使劲的狠狠的咬了一口。
要教你记住。他说。
她忍不住痛得喊了出来,从来没有试过给人痛得当场要掉眼泪,而事实上,眼泪却是在一直掉。很痛啊,真的很痛。她的手痛得一直抖着,那一口咬进骨头里去,食指和中指麻痹了,不能动一样,而手背的部分却是撕心裂肺的痛。怎么可以咬成这样。她看着他,很愤怒。
这么多年了,再次见面,感触肯定有,伤感也会有,更何况还是当初那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如果要她非要说:其实这些年因为你,我过得很不好。如果一定要这样说才能再伤感一些,亲吻的时候会痛苦得更用力一些投入一些,好像也不必。这是两回事。
如果是一个外人去看她,或是家人去看她,会觉得她经历了很多事情,受过很多的挫折。
曾经她也这么认为,后来觉得不全是。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8 21:13
他把他咬过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轻轻抚摸着。
无数次想过她长大以后的样子,会不会变得很胖,会不会脾气完全变了,会不会变得很陌生,会不会完全说不上一句话,会不会不再认得对方。所以他问了她好几次:我的样子变了吗?如果走在大街上,你还认出是我吗?
她想了一下,坦白告诉他:如果走在大街上,完全不会留意。现在坐在一起,会慢慢记得很多,更多的是感觉,也许还有那曾经存在过的酒窝。
她歪着头很认真回答问题的样子让他觉得很开心。
管她怎么回答呢,反正,在他心里,他认定的东西没变就成,认定的感觉没变就好。
他把她抱在大腿上坐着,可以摸到腰往上一点地方的肋骨,真瘦。他笑。但还是喜欢。
头发的香味,身上烟酒混合香水的气息,皱眉头无可奈何的样子,细长的胳膊……怎么还是这样啊,全部都喜欢。亲吻的感觉还是那样,使劲地逃,要用舌尖顶出去,最后就投降,开始投入,回吻,要比他更加用劲,傻乎乎的,还是那个任性的丫头。
长长的细密的睫毛啊,双眼皮在他眼前弯月一样闭拢,光洁的额头,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眼线斜斜的往上佻,他爱怜的亲亲眼睛,又开始狠劲的轻轻嘴唇,用下巴长长的胡子使劲地扎她的脸,脖子,就觉得这个人怎么这样,老这样不变,老是这种感觉,一下子就可以回来,隔着那么多年的距离啊。其实是真的第一次爱过的这个女人,在自己心里永远会保留这样一个位置,尽管当初她还是女孩。对他来说,这些年,唯有她是独一无二的,时常让他时而在天堂时而给赶到地狱里去的。她总让他砰的一声捶打着自己的心脏,负荷不了一样喘着粗气,有时往上拉,更多的时候飞速的往下坠。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8 21:29
总算可以安静下来了。
那叫阿玲的小女生笑着老远跑过来他们这边,要把她抢过去。
你们聊天很久了。她笑着要打他。
她微笑的眼神鼓励着阿玲,最后就说:嗯,最好下手重一些,又没了,梦一样。笑嘻嘻的。
他想起曾经有一次,他和她哥,还有一大群同学,要和某一个所谓别的“社团”打群架。他们各自拿着水管粗的铁棒,从他们学校门口一直走到桥头,对方的人也来了,首先谈判,谈不拢,不知谁吆喝了一声:还讲啥啊!这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打,木棍敲击的声音,铁管挥舞碰撞的声音,其实也不会真的下太狠的手,血气方刚,谁也不会服软。
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偷偷溜进人群,跑到他们身边,手里也拿着一根水管粗的铁棒,要替她哥挡。他俩吓死,赶紧拖着她就跑,一人拉着她的一只手,后面的人看带头的人要先跑,一路叫嚣着要追,是真的死命的追的那种。
他们拉着她跑得气都喘不过来,最后她干脆甩开他俩的手,自己跑在最前面,小鹿一样。她哥反而更加害怕,更加使劲地追她,三个人又跑回学校后山附近,那里有个小后门,猴子一样一下子翻过去,沿着校道溜进学校饭堂找个地方蹲下来,他们累得直喘气,她则兴奋的又跳又笑,仿佛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借着门口的路灯一看,这丫头连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甩了,真是太兴奋了,光着脚丫跟着他们跑了几乎两条街,那是什么样的概念和距离啊。
他们给她气得哭笑不得,最后还是要轮流背着回去,因为脚板恪了小石头,出血了,停下来才知道痛,跑不动了。
她从来可以轻而易举做出很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又会觉得很棒的事情,在她那个年龄段来说。也许不止那个年龄段,她的个性里,一直有一种很有劲的力量,很不一样的气息。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8 21:51
为什么会离婚。他问她。他感觉她的身体稍微抗拒挣扎着要离开,就搂紧一些。
她沉默,眼睛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回答。
为什么会离婚。他还是一定要问她。
那你呢。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点燃一根烟,放到她的嘴里让她吸一口,尽量简单的说:
她是那种拜佛的人,陷得太深了。家里原来都设置着佛堂。每天清心寡欲一样,后来我就明白了,如果离开我,说不定她也不会再陷进去,也许还可以走出来。就离了。
她笑。没走到底,不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不会有任何的定论。
然后她推开他,自己坐在沙发上,熟练的开始抽烟,喝酒。
这个时候,或很长的一段时间,想起任何的事情,她不会觉得有任何的痛苦。
或者可以换个词语,可能会有些不舒服,却不是那种太痛苦的感觉。
这是那段婚姻给她的所有最后的感受。
只有无忧无虑的人才有资格享受伤悲。她曾经也是无忧无虑,曾经以为是这样,应该是那样,人生分成很多个不一样的时段 ,一段又一段的路,有些难走,有些坎坷,有些会看到日出,有些要经历日落,有些会有欢笑,有些会有惊喜……
就是这种感觉。
作者: 喜之郎    时间: 2010-7-28 21:53
本帖最后由 喜之郎 于 2010-7-28 22:21 编辑

恭祝LZ
重出论坛
一统浆糊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7-28 22:07
[M36]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7-28 22:47


她当然有爱过自己嫁的那个人。不是凭着那一股狂热的劲会不管不顾的结婚么。
那些因为感动而全心全意付出的日子,那些一起熬苦的日子。
他从来走不进她的世界里去,也许这个世界上,能真正走进她的内心的人不多,能走进去的那个人,也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就没什么关系。
那么年轻结的婚,能有多大的想法,她曾经想如果这辈子就做一块石头也不错。
但石头捂在怀里,也会慢慢变得温润啊。
这不是他的问题,也不能是她的问题。
她能看淡很多事情,更习惯的方式是放在心里,因为揭开就没了。
别人看她的个性是一回事,真正两人相处的状态里,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明白得很。
当然都有付出啊,都有努力啊,更多的时候是她在努力。后来她就放弃了。
她是那种,想好了,头也不回就走的那种女人。
多痛苦多难受多不舍多纠结,想好了,就走了。也不会后悔。
这是她与他的事,她怎么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又怎么不知道哪种方式也许更加适合彼此?分开以后他们仍旧家人一样来往,处理任何事情平平静静,她不会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也不会在难受的时候给个电话寻找一点温暖的安抚,不需要了。这是她的相处方式,可以做家人,是因为太深的感情曾经投注在里面,不管他曾经如何与她相处,用任何的方式与她相处,总有一些东西会让她可以完全释怀和让它过去。
她不会在难受或者有任何困难的时候打电话给他,是没必要了,有些感受,放在心里就好,她深信,即使老去,他们也会彼此明白,有些东西,内心的那种曾经的感情,是会一直牵挂不变的,就像他总是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可以真正的开心,只要她过得好。他也许不会说太多次,但每次看见她,红眼圈的是他,不是她。
她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必要了,不习惯了,不要回头了。就这样。
甚至她会经常劝他,放宽心,开心点,释怀一些,轻松一些。心态罢。
生死都未必是大事,更何况只是分开。换一种更加合适的方式相处而已。

离婚的那几年,有时她想起那些日子,做梦一样。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都忘了。
唯有另外一件事情始终不能释怀。也曾以为到老去的一天都不能释怀。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3 21:51
她的沉默让他不知所措。
以前和她在一起,总是觉得会失去她。
抓不住她的心,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像一棵树,枝桠都往天上伸展,沉默的气息却永远扎根在大地上,深深的往下挖掘,往内渗透。
有一次在香港参加一个文艺博览会。他看到署名是她的作品。
题目很特别,叫“触须”。很熟悉的画风,浅紫色的调作为背景,蓝色的流星一样的雨滴由上往下泼,一个模糊的背影呈现在画布左侧,湛蓝色调,瘦削的肩膀。文字异常简单,应该也是她自己所归纳:回家的路,有时太漫长。沉默的背影,总和你不一样。
他长时间的看着那幅画,雨滴一样模糊他的视线。那是第一次,他觉得她开始变得陌生,好像是另外的一个人。原来的那些活泼、生动的气息,全部丢了。
也许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她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了,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3 22:08
两点半左右,除了他俩,别人开始唱得意兴阑珊。喝多的,站在沙发上摇摇晃晃,扭动身体跳舞的,或直勾勾的只会看着前面的,都有。他的那个死党,也喝得差不多,老是要过来打岔,说:阿嫂,你怎么不理我?后来叫过来陪唱陪跳的两个年轻女孩,拿着他们给的小费扭着屁股离开K房。
在这样的场面里两人叙旧,有点喜剧的效果,小滑稽,淡淡的伤感又算什么。她的内心里已经不会再有大起大落大悲伤。
今晚不要回去好吗。他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热烘烘的气息一直要吹进去,痒痒的。
她不置可否。人也来了,话也说了一些了。期望的感觉是一回事,直面的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十六年的时间,会淡化很多内心的感觉。
她和他唯一的区别是,她并没有后悔过自己做的任何一件事情。包括过往的婚姻。
在每一个阶段,每个人会做每一个阶段的事情,也许不一定会有圆满的结果,却也不至于回头去刻意地遗憾。
她能接受这所有的一切,不是因为想得开,不是因为通透,不,这些都不是。
而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任何东西不再重要。意兴阑珊,仅仅是这种感觉。与颓废、迷茫、无助、挫折与任何感觉都没有关系。就是这种感觉。
他要的不仅仅是回忆,是重温,是寻找,是期望,也许还有面子。属于每一个男人都会有的一点自尊。她不太觉得能在一瞬间或是一个晚上,就可以跨越这无数的日与夜,这无数的时光,无数的被错过的或没错过的任何的时刻……
作者: 醉清风    时间: 2010-8-3 22:13
[M29][M36]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3 22:56
结帐买单,他拎着她的包走在前面,要拉她的手一起出去。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的递了过去。
两个人并肩走着,回旋的楼梯,一个又一个台阶蜿蜒而下,她高高的站在上面往下看,木扶手,云石地板,眩目的吊灯镶满水晶一样缀着无数的亮片,一闪一闪。
年少时候自然是天真活泼,走路即使不会蹦蹦跳跳亦会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像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一样,谁站在那里,都是舞台的主角。
经历了不算太多的事情,却因为内心的细腻,可以感受到比别人更多的细致的感觉。
重新拿起画笔的那一年,是婚后的好几年的某一天早上。
在那之前,老是做梦,没有声音的沉默的梦,只是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不断的闪现在脑海的潜意识皮层里,她睡得很不好,每天醒来觉得好像从来没有睡过一样,浑身疲倦,全身骨头疼得打战。她坐在家里的小阳台,默默的看着天色开始渐渐发白,人的一辈子恍恍惚惚,过了一天又一天。生活也不是不好,却也说不出好在哪里。迷失了自己很多年,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梦游一样,时间太长了,沉不下去,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她把工作辞掉,一心一意开始画画,写作,看书。疯了一样每天沉浸在里面,完全不和任何人交流……这样的状态下过了半个月,突然心情又开始好了。感觉内心的某些东西开始流动,渐渐变得流畅,某种舒缓的方式经脉一样被打通,她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甚至变得开朗,活泼,似乎放下一下装备,轻松上阵一样,舒适很多。
他拉着她的手下楼,想着要怎样把她的话题再次打开,甚或觉得她真不应该这样的安静,刚才某个时间段还好好的,还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仿佛一心一意般,认认真真听着他说话,说所有的话。
他们一起走下楼,在大堂门口等安保人员把他们的车各自开过来,停下,熄火,取匙。
他把自己的车钥匙丢给死党,要拿她的钥匙开车。
我来吧。她说。
可是你不认识路。他有点惊讶。
你也没住在这个城市。她微笑。
她坐在自己的驾驶位置上,双腿再次伸得很长。头发全部垂到脸的两旁,黑暗的车厢里只能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清楚她的鼻梁,高高的,和沉默的眼神连接在一起。
他整个人就像泄气的气球般,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就涌上心头,五味俱成。
作者: 栀子花开    时间: 2010-8-4 01:00
[M29]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5 22:53
淡黄色街灯,就像挂在墙壁上的旧照片,她可以看到它们过去的生活,但它们永远都在对岸。
有些人在灯影里逝去,就像他们开的这辆白色的车隐没在黑夜里。
他问她很多的问题。有些愿意说的,就简单的说两句。
“你家庭院里的广玉兰很高了吧?”
“嗯,不过还是可以爬上去,要戴上一对手套,中间最大的枝桠高了很多,深深的树洞开始往上延伸。从三楼往下看,枝叶繁茂如云,深绿色,沉沉的一片。”
“你姐在什么单位?”
“政府部门。每天很闲,九点才过去,五点多半可以下班。”
“来过这个城市很多次吧?”
“是,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和朋友一起过来,白天睡觉,晚上却去泡温泉,累了就躺在池子里休息,很放松的聊天。”
“你爸妈应该都退休了吧?”
“六十多咯。两个人每天去公园打太极,有时也上禅修课,很洒脱,背着简单的行李就上山。”她的话语渐渐多起来,脸上有了浅浅的笑意。
“有没有想过我们还可以见面?”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如果想找一个人,即使不在这个世界上,还是可以找到,感觉而已。”她停一下,补充,“想找,就会努力地一直去找。”
“没想到你今晚真的会过来,一个人开这么远的车过来。”
她很诧异,本来到嘴边的话顺了回去,不要告诉他来时路上心里的忐忑和迷路的慌张了。她再次沉默,握紧方向盘,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于是她放慢车速,转头看他。
这一次,她终于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再清楚没有的倒影,不是因为那一刻内心的清澈,是因为人。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去学开车。生命对她来说,从来不是挣扎,不是迟疑,不是试探。实践而已。有些地方总是不完整,她要尝试着让自己完整。曾经,某种疼痛的感觉让她似乎重新得到新生,然,当一个人的背影突然无声快速地移动并消失,所有的喧嚣就会往下沉淀,铺成一条河,悠悠的忽载着她这些年的脚程与所有岁月的相遇……
明明是他打电话叫她过去。以为只是两个人好好的说话,十六年了啊。毕竟。
那种感觉就像抓到一块浮木,不为平衡生命,平衡所有的一切,只是想喘一口气。
其实,这些突然清澈明晰的时刻,又何止今天晚上?
她按照他的指示,把车开到另一家酒店,停好,两人一起下车。
“该有多少人今晚会羡慕我。”他笑,自嘲的笑,又补充:找回自己的初恋太不容易了。
她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
社会翻滚,她是愈来愈懂得不去受伤,如果要逃避,她就不入世了。并没有失去信心,亦不是太大的失望。她注定就是她。除非换个轮回,这一生,非得还是要这样过下去。幸而还有权利选择环境、人和心情。
他今晚其实喝了很多的酒,双眼通红,她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陌生,房里的灯暗淡下来,夜真的深了,他回房以后很快睡着,太累了,对坐在沙发上的她说,我先睡半个小时,等会好好说话。话音刚落,很快睡着,轻微的鼾声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回旋。
她把窗帘拉好,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扯起被角盖一下,又泡杯浓茶放在茶几上,除了走廊的灯,全部熄掉,这才轻轻离去。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0-8-10 11:30
[M36]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10 13:06
睁开眼睛已是清晨,阳光从窗帘缝隙穿射而进。
头是剧痛的,常年喝酒应酬,每天早上睁开的眼睛总是布满血丝。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内心里的远大目标,似乎一辈子需要别人的价值认同,需求的东西逐渐丰盈,真实的东西却逐渐虚空。价值判断最后的结果来自内心的认同之感,他觉得就是应该这样的过。
就像他醒来会觉得为什么她居然可以不在。
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无知无觉,意识不能抗拒夜晚的流逝。他模糊的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一杯接一杯的酒,那无数的交谈,在断层多年以后重新尝试的连接,黑夜里模糊意识感觉到盖在身上的被子,有某种的幻觉,如铁钉敲入骨髓。就像阳光下生长繁盛的烟草田地,在风中轻轻的起伏,走进了,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打电话给她。
“昨晚为什么走了?”
“想回家睡觉。我看你也睡了。”
“不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吗?你应该叫醒我。”
“然后呢?我没觉得我必须要叫醒你,这不重要。”
“你怎么这样说话,老是和我怄气。”
“随你怎么想,我不是这样。”
“我昨天是喝了太多的酒。但是你知道吗,这个阶段对我来说真的非常关键和重要。那几个是我合作的伙伴,我感觉自己就像……就像什么你知道吗?!”
“你说吧。”
“我也知道昨晚这样有点失态,不好,对不起。但是,我也觉得自己很累……现阶段——”
“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问题。时间不对。”
“我只是希望你能体谅一下。”
“我有。”
“但是这种方式我感觉不是。”
“我没有生你的气。解释完这一次,我不想再解释。我只是想,时间不对吧,不是合适的时候。换句话说,如果你忙,要应酬,要如何,和我说一声就好了,也许我们可以挑下一次的时间。我不觉得在这样的状态下,会把那些所有的断层重新连接,拼凑,不可能。”
“但是我这几天又会很忙。”
“没关系。你忙。”
“我怎么感觉你一下子又陌生起来,昨晚你不是这样的,我感觉你非常熟悉,一直在身边一样。现在的你,离得很远。”
“我不知道说什么。”
“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以很简单的。如果我说没事,那就没事。没有多余的东西。”
“那好吧,忙完这几天给你电话?”
“可以”。
挂了电话,总是觉得不对,感觉没说完,没完全表达清楚,老是担心还有些误会,一点瑕疵在她的脑海里留存,偏偏她说没事,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真的就是没事。
有点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滋味,在清晨,和着昨晚的酒意,再一次涌上来,昏昏沉沉的。
他觉得还是要再睡一会。趴在床上,想起她昨晚走的时候一定是半夜,一个人开车回去,漆黑的夜路,陌生的城市,独自穿越……又想打电话问候一下,再说几句,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想是这样的想,不知道为什么电话却始终拨不出去。手指停留在按键上,轻轻一压就可以了。他想起也许她其实不需要他的关心,不需要这些,就灰心,继而心痛。
不是不想再说一次对不起,是不敢。
一种迷茫的感伤终于再次爬上,早上的风,透过完全打开的窗户夹着湿漉漉的气息扑进来,低低的在房间里吹拂。漫长的岁月和人和事,如果也可以这样,一点一点的渐渐趋于平静,一点一点隐于风里,隐没,多好。
作者: 流浪的燕子    时间: 2010-8-12 17:15
[M40][sz]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8-16 15:45
LZ写得很好。。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8-16 15:46
[M29]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0-8-17 11:03
继续啊~[M36]
作者: viewview    时间: 2010-8-17 11:06
真的老了!对这种唧唧我我的文章已经没有兴趣了。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17 14:38
回复 56# viewview

  老总版还是老马甲?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17 14:46


人与人可以亲近,接触,是一种来自内心的磁场的呼唤还是精神所产生的共鸣?
当一些人,在阳光的沐浴下,披着温熙的笑容和你接近,欣赏,赞叹,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她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去碰撞这些感觉,找一种合适的方式,仅仅为了取得一种舒适之感。
头碰血流也罢,遍体鳞伤也罢,最后的风轻云淡不是豁达,不是通透,不是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必须去原谅,仅仅是让内心释怀。是想对自己更好,让自己活得发自内心的开心,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一种方式。
曾几何时,她如此的愚蠢,不可理喻的天真的持着所谓美好的心愿对待一切事和人。
当然,现在明白了。
沉默不是息事宁人,不是原谅一切。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17 15:16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夏天转瞬就过去,过了有过了的好。
开车上班,一个小时的时间。多余出来的时间,就像蜿蜒的高速,自然伸向远方。开车接电话,是她惯常讨厌的方式。铃声响到第三遍的时候,把车靠边,下车关门,高高的看着隧道前栏杆下密集的丛林。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她问。打电话给她的是助理Z,不年轻,做过文秘,原来的单位呆不下去,全部的人都给她得罪一遍,再不走,呆着又如何。
不是那种本质很坏心地歹毒的人。也许她这一辈子最笨最吃亏的地方是:对别人要求很多,正视自身的很少。这种人习惯站在一个高度上谴责别人,作义愤填膺状,又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强出头,不管是否了解事情本身。这是她永远不会自知的致命伤,性格决定命运。
Z唠叨的开始说公司今早发生的事情,这人如何不妥,那人又如何不当。
她皱着眉头听着,三分钟以后打断Z的话。
“这个事情和公司有关系吗?”
Z无语。
“那么——”她又问,“判断一个事情最基本的状况是否要自己亲见并且亲闻?如果这些话你现在听了不舒服,那么,我再告诉你,偶然性和必然性有何联系你大概能了解到什么地步?谁给你了这个权利,让你代表你口里说的那一群人那全部的人。”
Z无语。电话背后的她,脸一定涨得通红吧。这个结果就像上次她因为泄愤去故意制造一个又一个桃色绯闻给那个她认为讨厌可恶并且内心嫉恨的人。必然的结果是,对方马上知道了,她制造的方式太粗糙,其实她是一个很天真的人,倒不是歹毒,不,这不是。只是天真得近似乎愚蠢。话传话,会有偏差,更何况是你三番四次公开在互相交集的范围圈子里传播。她不会想到别人在一边听她的描述,转头又会用另外的方式告知对方。不管用何种措辞,哪种方式,她总是可以教人一眼看穿。从这个角度来看,倒是有趣,即使她不敢当面捅,同时也一根筋啊,憋不住,胆子又小,浑浑噩噩。人一多,又想竭力保留自己的形象。有点滑稽。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17 15:35
Z讪讪的挂了电话。结果还是一样。
她始终不会把话再说下去。如果再说,那就很直接了,结果就一定不是这样。
懂就懂,不懂就不懂。面对面的时候,甚至带点怜悯,一个人,活得这样。自然,某些部分,Z有Z的完满,这点她从来不否认。一个没有尝过各种生活滋味的人,自然没必要跟她讲些什么将心比心什么设身制地,那将是很滑稽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如果这几年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和经历了太多人性的另一面,就不会成长得这样的快。
这种心路的煎熬最后的结果是:她要感谢那些所有与她经历过一段人生,走过一段路的人,不管是给予的还是索取的,帮助的还是推一把的。落井下石的还是不离不弃的,挤眉弄眼的,还是默默陪伴的,无事生非的还是教她豁然开朗的。
很浅显的道理是:当你经历过感受过太多这样不同的人性,接触过这样不一样的群体,独自承担过生活里的种种考验和磨难以后,只有两条路:向左还是向右?天堂还是地狱?活着是为了自己还是活在别人的感受里?跌倒了以后是独自大哭还是要赶紧站起来?过下去还是就此了结?埋怨还是忽略?强求还是平常心?
就是一个选择题。每个人一辈子都在做选择题,大的小的难的简单的……
她一直在尝试做理智的选择,直到有了一种定向思维并成为一种习惯。
作者: xyzgz    时间: 2010-8-17 16:09
[M29]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8-26 15:35
来看过不少次,怎么不写啦?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26 20:41
也下车了,就站在路边抽烟。
烟瘾没有,可能就是喜欢那种在觉得疲倦的时候夹着一根烟在手指上的感觉。一般就是吸一两口,就让它慢慢点燃,直到全部变成灰烬。
有时做图纸累了,策划方案也是一手操办,三更半夜爬起来做,是自我的要求。那时离天亮总是有一段长长的时间,会习惯地在小露台的木桌上继续完成,一根接一根点燃的烟,旁边是热气腾腾的酒精炉,火势调到最小,玻璃茶壶里是干净的纯净水,隔一段时间就会滋滋的冒着沸腾的蒸气,这时就可以冲上一壶好茶,慢慢喝着,绘着,写着,也到了天亮,一心一意,异常专注,做出来的效果图也最好。
白天应酬、开会,和各种的人打交道,聊天,切入话题,一切驾轻就熟。只有晚上是属于她自己。白天过的也不是虚,只是这样的方式时间长了就有点重复,所有和她熟悉的人,都清楚这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微笑只是有礼貌,热情只是不愿意虚伪,要走进去,更深一步的深谈,会有自动的界限挡住一切。她做事情从来可以异常安静、投入、专注。心无杂念,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于旁人倒是无所谓,因为这一切与她无关,她只关心自己的那个部分。
曾经以为这一辈子不会再去触碰这些东西,以前会设定一些模糊的目标,莽莽撞撞地模糊地走着,后来,就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一点也没关系。一个人还是尽量少一点假设,一点回顾,一点期盼。当这些东西变得很轻,无关重要的时候,内心反而活得丰盛很多。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26 20:55
喜欢开快车,仅限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那种飞速的开,肾上激素分泌刺激的感觉,会让她觉得很舒服。像飞一样。
不喜欢别人开她的车,要自己做主。因为再也不可能去相信别人了,把自己交付给另外一个人,没必要。时常会好奇另外的一个世界,飞到那边是否会看见那个熟悉的人。于是一直在飞,用各种的方法靠近,很努力地靠近。
有些人说她太悲观。包括她的家人,最亲近的人,谁也不敢和她谈更深入的话题。
都以为她有死结,打不开,会揪心,就是不敢劝慰。她心里明白得很。哪有多大的事,生命的旅途像火车一样,有人走了,有人上来了,有人下车了,有人要共度一段时与日,还是会要走。又像河水,总是伴着河岸一直往前走,但是,总是不一样的河岸啊,可以相伴,却不能也不需要靠岸。
也许恰恰相反,是看得太开了。当对生命也可以无知无畏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别的恐惧。
每天兴冲冲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无知无畏的。
做的方案也好、策划也好、设计的主题也好,从来都是在别人眼里根本不需要更改的好。有时和合作商一起开会,兀长的会议,拿支笔,随手勾勒几笔,递给旁边的随便任何一个人看,也不作声,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看对方忍不住的笑,憋也憋不住了,就低下头使劲的假装咳嗽……觉得很有意思,带着一种“恶作剧”的善意神情,继续画,随手写一句话,一个会议下来也不会觉得无聊或者浪费时间,因为总有自己的办法对付。
包括总有自己的办法对付生活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总有办法。
作者: 海盗头子    时间: 2010-8-26 21:07
好久没上来,居然又看到漂亮的旧雨MM发贴子.[M29][M29]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8-26 22:18
Z帮她拿一大包的东西。满满两大袋,包装袋的边沿有些露了出来,和衣服摩擦会有轻微的声音。
手提电脑和文件,她自己捧着。两个人一起慢慢的走上去,因为她知道Z总还是要说。
我只是觉得怎么可以这样。简直不能理解。Z愤愤地说。
她没作声。沉默地听着。
一路到电梯,Z一路愤慨地说,打抱不平的样子。她微笑,可想而知后面的结局。
曾经考虑过是否要继续留着这个人,有过两次想叫她办理离职手续。不管是任何充分的理由,做人最避忌的是没有分寸之感。哪些话该轮到你说,哪些话不是在你可说,可了解的范围,这些要有个基本的常识一一分得清楚。留下来的原因还是觉得Z核心的本质不是那种人,只是不懂。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她基本会保持沉默,用缄默来代替所有的回答。要么就是听不下去,那好吧,你收拾东西给我走人。不然还是沉默比较好。
我觉得会影响我们公司的形象,对客户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Z不识相,不依不饶的说下去:我觉得……
在电梯门口,和保安打个招呼,按了电梯,示意Z先进去。她们一起站在最里面,四下无人。Z,她直视着Z的眼睛,淡淡的提醒她:如果她是你的家人,你的妹妹,或仅仅是表妹,你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否又会不一样?再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是你的女儿,尽管你养的不是女儿,我是说如果,那么,是否你甚至会觉得她完全没有错,仅仅是太不会保护自己了?
Z睁大眼睛。愣了很久。
有多少人会换个角度想个问题。一个女人最怕的无非是名声遭损,要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倒也愿意认倒霉,如果不是呢?赤裸裸的伤口打开,就可以谁都上去捅上一刀?一个走夜路摔跤的人,难道你还能去指责她看不清自己的路?
Z,你最不应该的地方是,行事风格不够大气磊落,又没有分寸之感,很深的伤害了别人还不知道。
说完,她就走出电梯,往自己办公室走去。说到这个份上,走不走,就由她自己。
辞职信在桌面上放着,端端正正。她按分机号码,让Y进来。
两分钟以后,Y进来,红着眼圈,期期艾艾的想解释,话没开始说,就掉眼泪。
她拍拍Y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办公室全部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桃木躺椅,酒红色檀木桌椅,藤条编织靠枕,黑色茶砚,墙壁上是几幅自己临摹的山水画,瀑布飞流直下,或是山里深处人家炊烟了了,江边独卧扁舟……
她从来没兴趣去管外人的生活,也不太喜欢给意见。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只要你自己喜欢,只要你开心。如果破例要聊到这种类似的话题,要么对方关系与她匪浅,至少她愿意关心,并在乎那个朋友。要么像这种情况,必须解决问题。
要抽烟不。她递一支烟过去,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不要那样的低落压抑。
Y没说话,默默的接了过去。
你小时候打过水漂吗?她问。
很少。Y轻轻回答。
我家就在河边。至今我觉得喜欢水不是天生,而是太熟悉那种感觉。从小到大,太多的时间与水与河岸有关。看它们流逝啊,看叶子在上面流淌啊,捡起薄瓦片,打磨得尖尖的,一小块,平行四边形形状,弯腰俯身靠近水面,身体要稍微倾斜,喜欢用左手,力度控制好,一下子甩出去,就可以看着它在水面上轻快地蹦跳,连着蹦跳几次,荡漾起来水花,一个又一个小的漩涡……就沉下去了。
她站在窗口旁边抽烟,窗帘全部拉开。对面的楼房陈旧,再远一些就是著名的南京路,车来人往,繁华与旧物从来可以共存。
桌面上有纸巾,自己拿。她尽量没事一样去表达。Y的抽泣声开始变得急速。
生活里所有的事情,大大小小,道理基本可以相通。她说。
乐观和聪明的人,总能去发现好玩和有趣的一面,即使会偶尔哭泣,会痛苦,会遇到难题,也会有一些长长短短的日子,老是等不到天亮一样,模模糊糊。这个时候你能做的其实只是不要再试图费力的挣扎,就像打水漂,越随意轻松打出去的水漂,跳跃得越轻快……还是会沉下去,是,谁不会最后沉下去呢,如果你知道沉下去的感觉只是回到温暖的怀抱里,回到水下的舒适里,是否恐惧感和失落感也会减少?我的意思是,不要让你的情绪误导和沉溺在一种负面情绪里,去继续做一个又一个错误的判断或者选择。过程是要自己独立完成的,即使结果都是一样。其实结果也没那么可怕,心态决定了一切。
她陆续的知道Y的一些事情,从来没有问过,因为这些都和工作没关系。
任何的事情和难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经历一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有经历了,才能活得更加明白,更加知道自己的需求。即使会要付出代价,面对和承担以后反而是另外一种新生,这是成长的一种必经阶段。
先做完这一个项目,如果你仍旧觉得呆不下去,我尊重你的选择。她一边说一边把烟熄掉,坐在Y的对面。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感受,除非他们是你的家人或身边最重要的人。
也不需要像别人解释你的任何一件事情。这是你自己的生活,只需要向自己交代。
经历的所有的挫折,例如离婚,例如创伤,要去克服它,而不是回避它。不需要刻意去怜悯自己,那会让你活得更加自怜自伤,更加糟糕。
换言之,所有事情的发生,需要对自己释怀,只需要对自己的内心释怀。释怀的过程不要妥协于外在的压力,内心的负面情绪,例如脆弱的感觉,例如疲倦的感觉,例如将就的妥协。不要刻意回避或者刻意改变,也许顺着岁月的长河安静的漂流一会,在静心休养之后,会重新回到岸上。
Y呆呆的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和Y说那么多这样的话。
她对Y不是怜悯,要怜悯的其实是那种内心有太多复杂念头负面情绪的人,而不是Y。她只是希望拉她一把,拉出这种要稍微倾斜的不好的循环,不要变成漩涡。
可能也只仅仅这一次。
如果Y能独自消化,就能走出来,并能最终明白。假使不能完全消化,也算是拉了一把。Y一定可以走出来。这点她从未失望,这是跟了她干活两年的人,深知各员工同事的脾性,以往不说这些,是没到要提醒的时候。
这又是一个选择题。无数选择题里面,简单的一个。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8-27 08:19
喜欢这一段。。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8-27 08:22
本来写了一长段的感觉,但还是不如一个“好”字能表达,呵呵。。

比看杜拉拉升职记还要感觉好
作者: yinghong_sun    时间: 2010-9-15 16:31
标题: RE: 天望
每次只是进来静静的看,不忍心打扰
作者: 海贝贝    时间: 2010-9-17 12:33
标题: RE: 天望
本帖最后由 海贝贝 于 2010-9-17 12:42 编辑

很喜欢这种耐热寻味的小说,一直不喜欢太喧哗的东西。希望还继续有的看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9-18 17:04
标题: RE: 天望


这又是多少日?
没有一件真正的实事是自己想干的。洽谈、看现场、找厂家,联系供应商……每天马不停蹄,陀螺一样。像在巨大的人潮漩涡里面,进退不能,一步步地卷进去。要陷了,深深浅浅,脚步跨不出,所有的人都在里面,包括他。
这样够了吗?
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住好的。
现实和梦境究竟有何区别。痛感在梦里更容易碎裂还是在现实里更让人难受?
种种,种种。
有意无意地经营着梦中的市镇,梦中的生活。把现实当成梦使用。无非保持着一种推测:
有一天,当它愈来愈清晰,清晰过现存的世界,那或将是每个人必须——换种心态或该说——是每个人可以离开并前往的时刻了。
夜深人静,宾客离场,独自一人在车上睡,闭上眼睛又过去半宿,这就到天亮。哪里都是一样。他给她打过好几次电话,牢骚着:
很累,真的很累。
也许你可以稍微放缓一些。她淡淡地,并不在意。
怎么停,没法停。他叹气。
那还是你的选择,就要心甘情愿全部接受。
不知道为了什么,生活无趣得紧,压力太大了……他说着说着就觉得累,酸酸的。假使她有一句话安慰一下也好,他老是想用一种办法激怒她,内心里就想把一些深藏在她内心的东西激发出来,情绪也好,宣泄也好,老想让她也这样。
这种情绪甚微妙。明明是抱怨,也带着一点气恼。什么东西都看得这样明白,不应该这样。他就是拿她无可奈何,人带走不了,情绪也带动不了。
作者: 海贝贝    时间: 2010-9-18 20:41
标题: RE: 天望
我轻轻的来了
作者: 长天    时间: 2010-10-6 11:49
标题: RE: 天望
你慢慢写,我静静看[M36]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10-6 22:18
标题: RE: 天望
有一次他要过去接她吃中午饭。
电话打通了很久鼓起勇气问:刚好在附近,可以一起吃饭么?
她半点没有迟疑,仿佛一切只是随意,懒洋洋地说:可以啊。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只是为了一顿午饭。为了和她说一会话。
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包括车上看似随意放的那几本书,她一向喜欢看书,总要有些话题可以聊。那天他放在车上的是泰戈尔的诗集。
她上车,目光所及之处,果然是那几本书,首先拿在手上的自然是那本飞鸟集。
翻了几页,他握着方向盘,有点紧张的等她说话,脑海里全是那种哗啦啦的翻页的声音。
他期待她问:你也看这种诗集?气氛就可以一下子放松,变得随意。
走了一段路,她开口了:
如果当年陪同泰戈尔到访中国的不是林徽因,而是陆小曼,真不知道会如何。
他楞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飞机出事的那会,林马上写文缅怀挚友,若说到爱,不如说是情感上的占有,她比陆小曼更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在任何一个角色里面可以完全入戏。太真了,身边的人,一辈子不娶的有,自始至终留存位置的有,努力地适应角色配合半辈子的也有……梁思成的后半辈子比前半辈子应是快乐简单很多,也许也是老了,淡了,了解辨析自己明确了。
她淡淡的说完,又补充一句:
飞鸟集真是很美,万物真是很美,就像看安徒生的童话觉得很美,个人的生活却有迥异,就像梵高倾尽全力,真是把整个人都魂都倒腾出来了,空了,个人的际遇,旁人看却是心酸的。

他车上的还有一个证书,大约是政协委员还是什么,县里的。
翻出来整齐的放在手杆前面。
她拿起来,随意地看看,说道:真不像你。
仔细看看那张照片,一寸彩照,又看看开车的他,还是那句话:
真不像你。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怎么就突然这样的幼稚。
好似要给自己底气。于她,这一切,居然都是这样的不重要。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10-6 22:35
标题: RE: 天望
车上放的是汪峰的歌。
第一次听的并喜欢上的那首歌的名字叫“春天里”。某日无意看到的一个视频,他唱第一句: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
唱到后来,汪峰跪倒在舞台上,他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怎么这样,声嘶力竭的,然后突然有些感伤,是回不去了,不管是任何事,任何人。中年文艺男的感伤这样的可怕,小情绪小悲伤上来,细腻敏感得让你无法逃避,软肋一下子给击中,雷击一样,轰然倒地。
“石头在歌唱”也是:
我多想拥抱这沉默的大地,就像拥抱永不褪色的信念。
我多想亲吻这清澈的蓝天,就像亲吻永不磨灭的爱情。
每次听到这样类似的歌词,就想要抓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好像也不差,哪来的这些小感伤,仿佛要故意制造一些,真正的源头在哪里,自己也莫名其妙。就是内心闲得慌,好像又不是。
好听吗。他问她。
挺好的,这样的曲风就要这样的嗓子。
你仔细听听歌词。他叮嘱。
歌词好像不适合你这样的风格。她笑。
他静默下去,没有回答。那一刹那,蛮适合了。不能准确的表达而已。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10-6 23:07
标题: RE: 天望
在一家比较舒服的酒店吃饭。
细心的给她点精致的凉菜,清煮的炖羊肉,清炖好几个小时的汤。
他基本不吃,看她慢悠悠地吃,给她递上纸巾,夹菜,另外拿一个小碗把汤舀出来,慢慢放凉。她笑:你倒是比我细心。
他要说起从前,那些不多于他来说却铭记在心的片段,越是回忆,内心越是柔软。
她听着,安安静静的听。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变化,问她这些年的日子,也只是淡淡:还好,就这样。再要细问,总是给岔开,或是:说点好玩的。
头发比之前见面的那一次短了很多,前面的刘海斜斜的要遮住右边的眉毛。
他想要拉她的手,握在手里也好。右手在他的左手里,她无所谓的用左手夹菜。
他笑,真的是左撇子。
小时候挺狠的,她皱皱眉头,眉心拧成一条细细的线,纠正了一个月,强行改成右手吃饭和写字,完全不会反抗……她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会反抗了,有力气了,又不会去计较了。
又说:从前,哪有那么多从前。之前你给我打过那么多电话,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老人啊,老是沉湎在回忆里面,仿佛除了往里掏,就再也没有东西填充进去。
他想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哦,就跟着笑。
跨越过往,跑向未知,太难了,横亘的东西这样的多。倒是宁愿你能接受现在的我,而不是喜欢旧日的我,这样相处更加容易。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还未完,她的话开始变多,就开始坦白。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三毛走后,有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加那利群岛采访左邻右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三毛是骗子。
文字是一个人的内心表现的一种需求,有时也是一种向往。所希冀的期望。
我们的内心深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会在别人身上投射出一个什么样的影子,这个影子就是内心的投射,缺什么,索取什么。就像你看一个人是不好的,那是你内心的负面情绪或者潜意识在驱使你的思维。你老是怀疑一件事情,是因为内心安全感的缺失。你去验证一样事情,是因为你曾经这样的被人怀疑或质疑……
那个人真是好玩,划上一个等号给了自己,不是三毛。
那么,这是你那晚走了的原因吗。他问。
不全是,两回事,我不需要那晚的感情,给的也不要。
重新见回我,你会失望吗。他问。
从来没有定义过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失望。太长时间了,要接受改变。
于我来说,一直就希望你给我的是从前的感觉,一点也不要变,就那个样子,那个脾气,那种说话的口吻,那种气场,那种味道……
那很可怕。她说。你应该和自己的过去谈恋爱,而不是重新塑造我回到过往。
至少现在重新看到的你不会失望,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他有点高兴,甚至带点欣慰。
她看了他半晌,表情飞速的变化,似诧异又有点感动。
傻傻的。她只说了一句。
只是这么一句,他就开始觉得欣喜若狂,心里感觉舒畅,再不是打在一团棉花里面了,也不是一面墙壁,总是没有回音。
作者: 呵呵的我    时间: 2010-10-7 16:55
标题: RE: 天望
看了一个格子 感觉好复杂
作者: 沝淼    时间: 2010-10-17 17:03
标题: RE: 天望
{:4_133:}
作者: yes168    时间: 2010-10-17 23:26
标题: RE: 天望
现在心太浮躁,进来几次,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

今晚,看了一个晚上,还专门摘抄了,呵呵

才看到“六”,好长。看着,总有一直忧伤的思绪缠绕着。只是好奇,他对她的感觉,那么多年了,还能如此执着?

毕竟是小说吧?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一种感觉吗?

给楼主献花的![M29]
作者: yes168    时间: 2010-10-23 12:14
标题: RE: 天望
今天终于看完了前面的全部,不知道如何说。

她大概是心思慎密的人,敏感而自我,“外热内冷”,有一直抗拒外人走进的冷漠。

文章感悟很多,人生的哲理也看得通透。只是,看得太透了,这人生是不是就太无味了?

文中的“她”,太孤独了,就因为受过伤害,因为没人懂我,就从此疏离了人群?不知道她是怎样的勇气,离开自己的婚姻,就因为经历过了,觉得一个人比两个人的生活状况要好?16年啊,对她一直痴念的初恋,见面是那么小心翼翼,我总觉得看得太累了!

人活着是为什么?我想还是为了活得轻松快乐吧?简单才是幸福!

由文触发的感慨!说得不当的,请楼主见谅!以上的话,不是针对文中的人物,只是自己的拙见!

看小说而已,楼主继续啊!继续献花![M29]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10-24 00:02
标题: RE: 天望
总还是有点东西在。
送她回去的路上,车窗外一目望去的只是楼房,高高低低,建筑的东西,水泥体系,再设计完美的实体,看上去美是美矣,感觉仍是硬邦邦。规划在内的钢筋水泥,笔直的墙体刀削一样往上,冷冰冰的。从前见过乡下的瓦房,暗褐色的瓦片像打开的翅膀,一片接着一片固定铺在用那种特制的大方块泥胚堆垒起来的墙体上,就形成了屋顶。走进去看这些砖头似的泥胚,可以看见细细的谷壳之类的杂物,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洞眼,穿不透,就只是微凹进去,小小的窝……这样的房子据说是冬暖夏凉,她真不懂。但每次看见这种房子,觉得它们会说话一样,能看到那种生命的气息,质感带出来的暖意,是红砖瓦房这样的建筑,也不占多大的地,也不遮挡天空,总是能看到很远的绿意。
居高临下的楼层,她不喜欢。能仰望天空,就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就能看得更远。
定居在这个城市的时候,她买的第一套房子是在十九楼。结婚两年,当时她的先生执意要买顶层以下一层的十九楼,而不是剩下的那套三楼的同样格局的房子。
他交了定金,让她选择。她看看定金单上写的十九楼的房号,虽说可以改,总要有一个人妥协,争议不是必需,又何必在彼此心里留下一个结?他们对于彼此喜欢的东西都非常执着。她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淡淡的说:无所谓,你做主吧。包括装修,所有与之相关的一切,家里的所有,她基本不会提自己的意见,总是:无所谓。惯性的思维和习惯在多年的生活里慢慢磨合出一种状态和氛围。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宿命的结局一样,每个人都会走到一个生命的终结点,你不能问为什么一定要结束呢?自然是这样的,只不过是提前还是押后而已,方式呈现的强弱而已,两个不一样的共同体,要深深地扎根在彼此的土壤里面,需要的元素太多,少一点看起来无关要紧的东西,就会重新需要巨大的时间牵扯一起,跌跌撞撞的……就像偶然和必然性的结局,和一个约好的人在某个地方相见,那一定是必然性的。那么,同时,身边的那些不认识的,来来往往的人呢?那些也许会在瞬间改变和影响你要和那个约好的人相见的时间的偶然性呢?
存活下来,不管是何种状态,都是一种多么侥幸的结果。
例如她。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0-10-24 00:48
标题: RE: 天望
那一年以后,听说你去了一家新的单位。
一边开着车,他一边和她闲聊。
是。后来又走了,就做到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那一家单位的工作环境挺好的呀。你就是喜欢到处走。
是挺好的。她笑。
刚进去的那一段时间,很快和同事们混得很熟,每天下班吆喝着到处寻美食,所谓美食,就是街上的流动小贩,以前想也不敢想,绝对不会去尝试的。
还是牛腩?他调侃的问。
他们一起哈哈大笑。无拘无束的感觉打开,像明黄色的街灯,音乐一样流淌在大街上。
那会我的部门有大概六个同事,每天中午吃完饭以后,我就开始给他们讲笑话,模仿他们说话的调调,总是学得很像。她得意的回忆。
他笑。
她摇摇他的胳膊,继续笑:你不相信?
才不呢。他笑。一直笑,绿灯就在他的眼前,五米不到的距离,开得这样的慢,到了接近的距离,又是红灯,就可以停下来。
那我模仿两段给你看看。她侧过身子,面对着他,但是你一定要仔细的听好哦。
好~他拉长声调,全身的细胞膨胀起来,专注的开始听。
有一个同事个子很小,留着山羊胡子,浅咖啡色的短发,男生,茶色眼镜,他每次说话会故作激动状,要的是那种效果,先一跺脚,双手就这样——哎,你别忙着开车,先忙着看看我!她一边说一边开始做动作。
只见她的双手先举到头顶上悬着,然后就打下来,拍子一样,有种韵律,头向右边微侧,嘴上说着:我都跟你说了嘛!你就是不听~~
她的表情一下子变换,完全不是她原来的本人。他哈哈大笑,高大的货柜车从左边超速而过,然后呢?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走到辅道里去。
她不答,只是微微笑的看着他。
这下子他才恍然大悟,哦,这是他的开场白!我真是很笨!
对了~她也放声大笑,懒洋洋的歪躺在座位上。
还要听不?她继续问。来了兴致,兴冲冲的。
嗯,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
我们前台的小姑娘,十九岁的样子,每次帮我们订外卖,异常热心。举个例子,我要吃凉皮,她总是毫不犹豫地说好,电话拎起来就问对方:喂,你好,请问你们那边有凉皮吗?什么?听不清楚耶,凉皮!我说的是凉皮!什么?黑米皮?我说的是黑米皮!没错,不要凉皮,你那边信号真的不好!那就这样吧,黑米皮一个,你送过来……然后电话就挂了,地址没告诉对方。
他笑得肚子痛。真有这样迷糊的小姑娘?
嗯。她很认真的点头,这小姑娘实在,踏实,能帮你修改并大胆地做主。
我与她共事的半年,肚子经常处在饥饿状态。
可怜见的。他笑得要咳嗽。
她从自己的手提袋里翻出一张黑色封面CD,拿出碟片,换了原来的音乐。
是什么音乐来的?他好奇地问。
前序很长,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慢慢接近。苍茫辽阔的嗓音从远逼近。
蒙古长调。去年有一个朋友去甘肃、陕西和青海,在那边呆了将近半年,回来送我这张CD,是他自己后来剪接的。
怪不得。他答。
音乐是需要一种灵性去感受出来的。一个人信马由缰在草原上走上一个几天几夜,那种感受“说之不足,歌以咏志”。以前听这种音乐,感觉会流泪,慢慢就能体会另外的一种接近灵魂表现方式的灵性。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音乐里面的苍茫吗?他还是有点不能理解。
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一种灵性的东西,一个骑手,在草原上一直这样的走着,生活着,心底总会有挤压已久的思绪,悄然地上升。它会日复一日地徘徊着,化成一种旋律,一种抒发不尽,描写不完,却又最质朴不过的滋味,一种独特的灵性。这灵性没有声音,却带着似乎命定的音乐感——包括低缓的节奏,生活般周而复始的旋律,重复的,简朴的,以及眼前呈现出来的或绿或蓝的色彩……这样民族的人常年在草原上行走,沉默了这样的久,不知不觉间就会在这内心的灵性的催动和包围中哼起来,不管是歌还是调子,这是他们诉说自己心事,卸下心灵重荷的一种方式。
能打动你的内心的音乐,是因为有那么一种灵气,那么一种重量质感,这种感觉很难描述。最好的方式还是找到适当的时候走进去,或者是陷进去。

拉开车门,已到了她的公司楼下。
她拎着自己的手提袋,拉开车门,一下子轻盈地跳了下去。
要拿CD不?他大声地喊,想追下去。
送给你!她回头嫣然一笑。小跑着进入大堂。作了一个电话的手势,就进了电梯。
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一直坐在驾驶的位置上看着她跳下去,跑进去,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作者: 小野川子    时间: 2010-10-24 08:00
标题: RE: 天望
[M36]
作者: yes168    时间: 2010-10-24 10:09
标题: RE: 天望
总有一些无奈和宿命,但又是那么打动心弦的东西...
作者: 小王子的忧伤    时间: 2010-10-26 18:37
标题: RE: 天望
[M29]加油。。。
作者: 枕头邦    时间: 2010-10-30 11:01
标题: RE: 天望
[M29]
作者: 海贝贝    时间: 2010-11-9 17:36
标题: RE: 天望
[M36]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1-1-25 01:02
标题: RE: 天望
他继续找她。很多原来觉得重要的饭局、应酬包括工作,大部分时候放在一边。
他守着她。每天早晚电话不必说,他的时间开始随着她的时间安排流动。多晚都好,多早自然也没关系。他每天开车过去陪她一起跑步,在下山的路上两个人慢悠悠地边走边聊,因为运动的关系,她微微涨红的脸庞,汗水浸透过一样饱满。最讨厌汗味,同时觉得出汗以后的感觉最舒服——真是有趣。她每次都这样笑着说,走走停停,走走跳跳,手脚闲不住一样,能够到手高度的叶子扯一下,放鼻子旁闻一下。木须的味道。她不以为然的皱皱眉头,就是走在春天的傍晚,暮色一下子扑过来,潮湿的,略带灰尘的,凝重的,要把你卷进暮色里……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她又兴奋起来,脚上一路踢着滚下坡的小石头滴溜溜地往前跑。

你是在喜欢我吗?他总这样突然问她。
我不会和让自己不舒服的人和事走得太近,近得可以走到这个距离。她答。
偶尔她也会顺着接下去反问: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我也不知道,爱是肯定的,感觉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很随意,很舒服。
就老是想找回来,怕丢了一样。他想了一想,又郑重地补充。
她笑笑。喜欢她的人,基本是这种感觉。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是工作,她也有办法慢慢的改造成她喜欢的那种模式相处,渗透式地植入方式,当身边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的受她影响,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样与她相处的方式。
更多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彷徨,内心有点恐慌,老抓不住,感觉她像风一样,不是随性,而是根本就不会停驻在一个地方,老是飘。他想方设法要了解她多一些,仔细地看她的作品,文字,信手涂鸦的东西也看很久,想捕捉一些关于内心的信息。
他留意她的每一个表情,相处时候所有的话语,皱眉头之间的细微动作,与人交谈时的眼神……以此作为判断的依据。
然而,有这么复杂么。有时他说起一些细节的东西,有点引以为豪,她却诧异。
他以为该了解她很多了,例如口味,例如爱好,例如说话的口吻,动作的习惯,甚至偏好的东西。花了很多的心思,却给她一句话打败:也许不过是这个阶段的生活习性而已。她懒洋洋地说。有一次,她说起对待他的方式,冒出这么一句:啊,真没试过这种方式与人相处过,你是第一个。
他很开心。真的吗。
第一次又如何。她一桶冷水扑过来,继续说道:太多的第一次。又太多的另外一次。也许重复才好,熟悉的,自然的,重复的周而复始的生活才教人觉得踏实,放心。
听完这句话,他站在那里的感觉,就像冬天里兜头冲下来的一桶冷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就站在那里等着给风吹干。
模仿的痕迹很多,迁就的感觉很重。他待她真的好,老是怕不足够的好。掏心掏肺的。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1-1-25 01:27
标题: RE: 天望


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真正地去面对痛感,才能清晰地面对自己的人生。
年少的时候大约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美好。看花是花,从来只看到开放那一刹那的美丽,留恋它的芬芳,却品味不到它们也会自然流逝的那些过程。唯有能真正地了解并明白整个过程,才算是看完了它的整个人生。
在她从未与往事重新认识并释怀之前,一直走着一条重复的道路。这条道路像悬崖一样,没有走到头之前沿着山上的风景一路而上,仍旧觉得世间风景是这样地简单,半路杀出的风景,千折百回也罢,终点没有想像过。就像一首曲子,一直欢畅地跳跃着,因为是一直这样的兴高采烈,哪会去想着它必然也会嘎然而止?有好几年的时间,她一直这样地往前奔着,赶着,没想那么多,没有多余的附加的东西,仅仅是跟着自己的感受走。
感受是很牢靠,外界的事和人接触空气以后会发生氧化的这个道理,是在悬崖上摔下去,浑身是伤,又给一棵大树半腰拦截所幸未失的惊心动魄。
跌一次是伤,第二次是要没命,第三次,路就不是这样地走了,即使是同样的一个终点,去往的途中,开始变得谨慎,并少更多随意的东西。
改变一些东西,会让人很痛苦。内核的东西,横亘在那里,尖尖地刺一样扎着心窝,捅一次就塞回去一些东西往内心深处,慢慢就满了,也就空了。
认识自己很重要。了解自我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几年,也经历过一些回过头去看感觉很有趣然而又曾经让人如此难受觉得跨不过去的事情。曾以为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那难熬的短暂的瞬间,那跨不过去的以为是永恒的东西。回忆那些人和事,就像活在另外一个空间里的感觉,她从“玻璃容器”外看着他们,包括曾经的那个自己,在里面过着完全陌生的日子,以完全陌生的方式。饶有兴致,然而也会偶尔觉得胸口疼疼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些日子,是持续地画画和看书写作挽救了她。
有一些日子,一个人在深夜里工作,那时工作的方式是晚上创作,白天睡觉,下午三点以后才交画稿给广告公司。开水在酒精壶里滋滋地冒烟,升腾的水蒸气很快聚拢在左边的小台灯上,烟雾一样散不开。她一边偶尔用手拂开,一边用另外的一支拿笔的手仔细地勾勒线条,心静是真,心无旁骛地专注着做一些事情也好,她喜欢这种主动解决问题的方式,简单明了,不要深陷。
即使也会经常有一些片段,蒸汽一样冒上来,聚拢在四周。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1-1-25 15:24
标题: RE: 天望
回忆那些人和事,就像活在另外一个空间里的感觉,她从“玻璃容器”外看着他们,包括曾经的那个自己,在里面过着完全陌生的日子,以完全陌生的方式。饶有兴致,然而也会偶尔觉得胸口疼疼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M19]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1-1-25 23:18
标题: RE: 天望
她的车上有一首音乐经常来回会放。
喜欢的歌,一直循环地放,一路又一路,带着同样的心情。
一些人,需要凭着感觉或是熟悉的气味与之亲近。这是她单身以后认识的一位非常好的知己。他送给她一首歌。来自遥远的地中海沿岸,是虔诚的穆斯林教徒。
他们在一次现场彩排上认识,公司那段时间刚好接了一个公益广告短片的制作,与亚运主题有关。她苦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三个来自不同地域的外国人,体型外型都要完美,身高也要接近。
那天的彩排四点才开始,老板扯着嗓子发火骂人,音响和舞美全部就位,她站在台中央,拿着对讲机,凑近唇边交待:顶棚的灯光打下来试试。
蓝色的灯光,深海里的闪亮的那种蓝,一下子透过两边竖立的水牌打到她整个人的身上,音乐梦魇一样浮上眼前流动,全场顿时置身在一个热闹的盛宴当中。她跳下来,没站稳,有人扶了一下,她习惯性地说谢谢。对方用憋扭的普通话腔调告诉她:没有关系。
侧脸去看,鬆毛卷似的短发,瘦削的脸,至少超过一米八,挺拔立体的五官异常清晰,眼珠子是浅褐色的,宝石一样在蓝色的光里亮亮地看着她绅士地微笑。
他是兼职的舞者,过来彩排是顶替一个空挡。你知道,他说,有一个空洞,就像一条巨大的缝隙,会链接不上。他自我介绍叫adam,来中国两年有多。同来的还有来自尼泊尔的朋友,两个人平常经常会跑啊跑,你知道的。他操着半生不熟的国语,造句方式很有意思。她都能理解。我叫蓝敏。她笑,但不是难民。你知道的。
后来他们开始熟悉起来,adam另外找了一个朋友拍了那个公益短片。他们三人穿着白色的背心飞快地跑,像风一样,越过高楼、越过山谷,越过沙漠,越过钢筋水泥地板……
有好几次,他问她:我们可以再深入交往一步吗。
她笑笑,顺便开他的玩笑:穆斯林可以娶好几个妻子,我不是穆斯林。
他依旧对她很好,有时要她陪着去买东西,两个人路上无话,就拿出自己的手机放里面的歌给她听。“FAR AWAY”是其中的一首。将近十分钟,前奏占了三分之一。他摇头晃脑地听,有时会很伤感,问他为什么,会落寞的告诉她想家了,想妈妈了。他说那些话的神情特别伤感,特别低落,特别像她哥的神情。她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倒是默默地听他倾诉自己的乡愁,那些落寞低落心情来临时候的阴影,又会在瞬间,因外在的东西,牵扯回到阳光的状态里。那段日子,他一直陪伴着她,偶尔也有nima,来自尼泊尔的那位朋友。
她差点也真的喜欢上他。和任何人呆在一起,时日渐长,长得习惯了这种感觉,也许有些是真的,回到现实里,却走不下去。例如,有时她仅仅是喜欢熟悉得可以打闹甚至争吵的那种感觉,共鸣来自灵魂深处,却需要以大量的沟通,聊天为前提。不一样的东西太多,国情,教育,思维方式,生长环境,各自的宗教信仰……
他离开她所在的那个城市的那天,听着这首歌,一直哭一直哭,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蹲在她面前像一个孩子。而她无法说服他:仅仅是相依相伴,仅仅是那种扯不断的内心的乡愁的苦。他把歌发到她的手机上,要她永远保留着。就像无数个白天和夜晚一样不能更换。他执拗地像个小孩子。
有些人,就是时间不对。Adam于她,自有特别的意义。从他身上,看到的东西,就像看到大海深处的一束光一样,蓝色的,一直照进去,特别忧伤。他想起自己的故乡的那种忧伤,就像她想起自己曾住过那么长时间的地方,是那样地熟悉,那些带刺的伤,一次次地刺痛着她的神经,把回忆带出来。更多的时候,她知道与他在一起,她能看见的是谁。
那一年的十月底以后,她与他告别,从此只是电话偶尔联系,再没见面。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1-1-25 23:58
标题: RE: 天望
自然,也有过一段短暂的感情。
回过头去看,准确地说是动了真情,这是唯一的一段用感动她的方式打动过她的感情。
此后想起,很少回头去看,也不可能回头。她确知他真的曾经很爱自己就是。
都过去了,她不会再回避或惧怕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有时别人说起他,也能淡淡地笑笑,和自己没关系一样,有关系的只是在当时的那段感情里的那个人。
她会一辈子感激他一些东西,至少他把她拉了起来,确信了一些内心的东西。
至少他曾愿意给与的都是心甘情愿的真挚,即使不当。
至少他曾这样的待过她,毫无原则的呵护过她,即使最后也伤了她。
如果这一切都像是无法篡改的历程,又何须回避。自然也不会介怀。
他们在一年以后重新去打电话的那一日,他在半路开不了车的那段路上,算是一个真正的了结,哭着哭着,就结了。还于天地一样,再不需觅影。

淡海归来燕,深井噗通蛙。
水流清透舒缓,好像无论多么痛苦的事,在这里面都会像掠过肌肤而去的鱼群。她想起小林茶一的一句著名的俳句:
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

这明月日日升起又落半山。
春天开花的田野,总要配上一点歌才好。冬天的高楼上,要遥遥地传出一点笛子的声音,淡淡的,似有若无最好。绿树只有开着白花才觉得好看……
世间所有万物早已搭配完好,丢失的不是风的问题,不是吹散,不是飘渺。
人与人也这样,如微尘在尘世间相遇,相舞,最后一起泯灭于时光里。
谁也逃不过时间。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1-1-26 13:30
标题: RE: 天望
有点幻灭[M18]
作者: 旧雨    时间: 2011-1-26 22:53
标题: RE: 天望
重新见回军,是没在预测范围之内的事。
他曾多次问她还记得以前的一切不?要回忆的一点一滴,沙漏一般,要缓缓地留下来……这是军的期待。她不是。对待感情最好的方式是:永远接纳现有的一切。一些人,值得回忆一辈子,是不需要提醒也会进行的。根深蒂固地种在心里,就像做一个手术,移植了重要的部分,便永远残缺在那里。她能清晰地洞察到身边的一切,关于自己的内心,基本不去触碰。没有一个人能只在几十年的时间里便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她要找回所有相关熟悉的一切,模模糊糊地往回走,就像军模模糊糊地往回找,每个人都在寻找曾经丢失的熟悉的时光,那种感觉,甚至那种熟悉的生活方式,那种气味,那个自己。载体却不一样。

爱情重要还是感情重要?自然是感情重要。爱情只是瞬间,肾上激素分泌加速,没有永恒。感情细水长流,是一辈子的牵连。
有一次,他对她说:真希望你能如往日一样率性欢天喜地投入一种氛围里去参与,而不是这样骨子里的过于“冷淡”。
他要拉她的手,在一个开幕式入场式上,走红的地毯,那是她的公司做的一个项目。深秋的七点,六点前道路已经全部封闭,禁止车辆进场。持票的观众要过至少三道关卡。进场的特殊嘉宾全部统一VIP大巴服务,专人亲自酒店接送。整个会场,包括门票节目单,全部由她亲自设计,包括车身贴,轮船上的设置标志,一一由她把关。开幕式的前天晚上,她和另外一个搭档还亲自压着印刷产的货车,把最后一批印刷品连夜赶制送到。彩排筹备当日,不见她人影,到处寻找,在离城市六十七公里的一个幽静山谷把她找回来。成品出来了,她却退隐一样收山。他把她拉到会场门前,胸前戴着她的相关证件和卡片,一一顺利过关。他要拉她的手,人群密集,一个不小心就要把彼此消失在人海里,只能凭着感觉“移动”进场。手伸出去很久,她不递过去,只淡淡地说:人太多,手心要出汗。
他叹声气在前面走,不时回头看她是否继续跟着。任何一个人到了这个时候,会好好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成果,好好地享受一下那个应该属于她自己的“佳作”,出场是一定的,全世界的人都在找她,要祝贺她,唯有她一个人淡淡地站在一边,与她无关一样。进场也不坐安排好的座位,八分钟不到便说要上洗手间,一人离开,十分钟以后回个短信:人太多,想自己独自走走,稍晚些你看完给我电话。
当晚十一点以后回到酒店。他问她:
为什么要这样。
她很平淡:人太多。
做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后续没有了,断接了一样,关系要继续维续。他既无可奈何又生气。他怪她太被动的前提下是太随意,太自我。
生活的感受不是会比生活的方式更加重要么。她有点意外。
介绍你的名字的时候,未有找到你。这也罢,至少该和别人打一个招呼。他说。
打了招呼能走么?她反问。
做你这种事情,关系的延续很重要,那么好的一个开头,你丢下全场就走了。大部分的人不能理解这种风格,尤其是政府的关系。
无所谓。她淡淡地回应。
就像我们之间,每次我兴匆匆过来找你,什么都好好的,你会说变就变,换个位置想想,如果是你,是否也会无所适从?
她没回答,沉默一会,也不解释。总有理由才会这样的吧,无端端的。在关系到个人感受的时候,她从来选择跟随自己的内心去走。
他看她再也不说话,良久,叹口气,以前我们太小,尤其是你,没想到时间隔个十几年,有时候不知道如何与一段感情相处。拿你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他的绝望永远来自她的反应。要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走不完的路。
又舍不得,付出的东西,尤其是情感,收不回去,有时倒是愿意两个人吵一架,也好。
她却从来不愿意吵架,甚至是大声地说一句话。棉花一样,打在她的任何一个部位,得不到任何有效的回应。他觉得很复杂的事情,在她看来,不就是一件小事么。
他也时常过去她的公司。
独立运作一家公司两年。规模行内不算很大,中等左右。部门只有三个,财务行政算是一个,设计部门独立分开。剩下的放在一起。她与员工相处的方式非常简单,忙起来的时候没日没夜,忙完了把他们全部放假,一个人呆在公司里面,每天喝茶画画,上班一样准时,或是在家里待着,也不再与客户联系,过个两三天,慢悠悠地开始召唤度假的员工回去重新上班。
工资提成奖金照发,交待事情的时候简单明了,最后一定是这么一句:可以吗?然后按照谈好的时间要取得那个效果,在这点上的执着非常可怕认真。
从来不去过问员工的私人生活。录用一个人的标准是:人品和素质。能力高低可以培养,唯有人品不能培养,那是一种自己带来的气场。她说。
任何的一个项目,不论大小,一定是自己带着去做。她喜欢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很能熬,一股作劲一样高速运作,越大越紧迫的事情头脑越清晰冷静,说得最多的是:做出来再说。
在经商这一块,有时他也佩服她,是由衷地欣赏的那种。没有见过一个有她那样浑然天成不经意间做好那么多事情的人。她甚至不圆滑,不八窍玲珑,不精明,功利之心从来不过。也因为如此,能把作品做得很好,关系维持得却一般。她不愿意费太大的劲与人打交道。小打小闹维持成本稍有利润过着她的日子。

忙起来会一个星期只见一次面。有时一个月。
对待她的热情一直不断地褪掉,潮水一样,最后失魂落魄地返回海里。全副身心努力地维持这段感情,看得无比重要,也像一个人站在台上唱戏,暖不了她的心。有点明白,更多的是失落。
在他们重新见面以后的第九个月,他和她说要分开一段时间。
她没说什么,电话里轻轻地说一句:好吧。
作者: 晨雨初阳    时间: 2011-1-28 10:48
标题: RE: 天望
录用一个人的标准是:人品和素质。能力高低可以培养,唯有人品不能培养。——所以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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